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tangtang”傅知琛对姜韫欢冷冰冰的语气恍若未闻,只是语意不明的又重复几遍刚刚钟扬对她的称呼。

傅知琛锐利的眼神精准的捕捉姜韫欢的每一丝表情,意料之中,他每叫一遍,姜韫欢的表情就僵一分,眼中的烦躁和阴郁就深一分。

“哪个tang糖果的糖?”傅知琛无视她的神态变化,语气淡淡。

姜韫欢移开视线,碾动干涩的喉咙,强撑着平静地说:“是。”

“那就一定不是。”傅知琛微微牵动嘴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纤长的手指攥住姜韫欢小巧的下巴,拇指稍稍用力,将她的脸转过来直视他,审视着姜韫欢的表情,继续追问:“海棠的棠?”

姜韫欢双唇紧抿,没有出声,只是睫毛微微抖动,为如深潭般悲凉的双眸点起一丝涟漪。

“看来我猜中了,对吗,棠棠?”傅知琛的拇指细细摩挲姜韫欢下颚上柔软的肌肤。

这一声“棠棠”似是终于割断了她紧绷一天的神经,也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姜韫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掉傅知琛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姜韫欢满身戾气,嘴角讥诮,对着傅知琛吼道:“你不要这样叫我。”

傅知琛冷眼看着已然崩溃的姜韫欢,冷笑一声:“是不想听我这样叫你,还是...我不配这样叫你?”

周边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姜韫欢深知傅知琛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疯子,她淡淡地瞟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傅知琛微隆眉心,迅速伸手去捞姜韫欢的手腕。刚一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姜韫欢立刻条件反射般挣脱,转身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里都是厌恶和防备。

从前总是竭力伪装的姜韫欢将所有的刺都赤.裸裸的露出来,卸掉了满身枷锁。

傅知琛眼中的冷淡和晦暗一点点加深,他的下颌线紧绷,显然是被她的动作和眼神点燃了怒气。

他不动声色地看看刚刚被姜韫欢狠狠推开的手臂,阴沉地目光攫住她的双眸,继续伸手去握她的手腕。

姜韫欢迅速侧身,一阵晕眩感袭来让她单薄的身体微微摇晃两下,她右手撑在一旁的行道树上,稳住重心后一字一顿的说:“别碰我。”

“你说什么?”傅知琛的声音低沉到吓人。

姜韫欢面无表情地对上傅知琛的眼神,不管不顾地高声喊道:“我让你别碰我,走开。”

她原本总是晶亮的眼眸像是失去了焦点,姜韫欢下意识地微微眨眼,深深呼出口浊气,转身离开。

周肃看着姜韫欢的背影,偷偷瞄了一眼傅知琛的脸色,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狠戾,暗暗在心中叹气。

许久,见傅知琛突然转身,周肃立马跟上,疾步上前为他拉开车门。

“回公司。”

周肃还没坐稳就听见傅知琛沉声发出命令,他大气也不敢喘,立刻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开。

***

姜韫欢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夜幕下,她的身影显得分外失落和孤独。

她又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就近走进街边的一个小公园,随意坐在台阶上。姜韫欢心中的烦闷和暴躁在一点点燃烧着她,她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将带着的耳环、项链、手镯全部扯下,随手塞到包里。

这些精致昂贵的奢饰品在现在的姜韫欢眼里是手铐、是锁链、是枷锁,她随手丢弃、嗤之以鼻。恍惚间,那些被蒋家蒙在她身上的黑暗,被坤叔套在她身上的规矩,被傅知琛推入的利益陷阱......这一切仿佛都在瞬间消散了。

她一把将头上的皮筋扯下,原本低低束在脑后的头发四散开来。姜韫欢毫无形象地将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在台阶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两年姜韫欢很少去回想过去的事,她刻意的去模糊,去遗忘,那十七年的岁月在她心中慢慢成了遗留在角落的光影。

最开始,她不去回忆是因为曾经亲近的家人、朋友都成了蒋家用来威胁她的利刃。比如钟扬的学业前程,奶奶的病,都曾是蒋宏困住她的绳索,她被蒋家引着一步步走上定好的路。

后来,她不再回忆是因为觉得折磨。最痛苦时姜韫欢曾通过回忆过去来逃避现实,然而,每一次她忆起曾经平淡美好的生活,总会在夜晚梦见姜振夫妇在机场骗她去平城的样子。

醒来后,那些记忆里的时光就仿佛蒙上了虚假的影子,她开始厌恶现实,又怀疑过去,满腔情绪无处寄托,只能用来生生折磨自己。

遇见钟扬像是一个开关,那些过往的光阴扑面而来,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填充又不断撕扯。

天空中突然飘起雨丝,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然而,仍旧埋首在膝盖上的姜韫欢毫无所觉。

她深深地沉入到自己的思维中。不论是过去的回忆还是纷乱的现实都让姜韫欢感到痛苦。

她不断地想逃避,想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想躲过所有人,独自疗伤。

***

傅知琛找到公园时见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姜韫欢,她看起来狼狈、脆弱、不堪一击。

在茫茫的雨幕中,姜韫欢抱着膝盖瘫坐在台阶上,歪歪扭扭地依靠着墙壁。她看起来像是在埋首啜泣,又似乎是已经昏睡毫无知觉。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个街角小公园人烟稀少。

但偶尔有三两人经过也会诧异地回头看向台阶的方向,更有几个看起来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踌躇地站在台阶上,商量着给姜韫欢打了把伞,似乎想去拍拍姜韫欢提醒她下雨了又怕打扰她。

傅知琛拨开挡在台阶前的那几个大学生,快速地跑过去,随手遮住姜韫欢的伞扔给刚跟过来的周肃,弯腰抱起她,转身就要离开。

“唉,这位先生,你认识这个女生吗?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多事,只是怕......”那几个大学生中的一个男生见傅知琛抱起姜韫欢就走,出于道义,赶紧走上来询问。

傅知琛发现姜韫欢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晕倒不醒,步伐越发焦急,边走路边低头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听见有人挡路问话,抬头用凌厉的眼神扫了那个大学生一眼。

男生被这人的眼神和气势惊到,只听见他说:“她姓姜,是我未婚妻。”

傅知琛说完,把姜韫欢的头往他怀里拢了拢,疾步冲出雨幕往停在公园外的车旁走。

周肃刚把傅知琛扔给他的伞还有姜韫欢留在地上的包和鞋子拿上,跟过来就听见他平常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老板用严肃冷冽的语气单方面认了个未婚妻。又一看几个年轻大学生怀疑又警惕的眼神,似乎还想报个警。

生活不易,周肃叹气。

他能怎么办?只能认命的为老板扫尾。

周肃把手里的伞递给刚刚出声的男生,询问道:“这是你们的伞吧?谢谢你们啊。刚刚那位姜小姐真是我老板的未婚妻,小两口吵架了,她一气之下跑出来的。这不是一看下雨,我老板就立刻来找了。”

见几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周肃拿出他的名片,“这是联系方式,我在新区的瑞深工作。多谢你们这次施予援手,如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说完,周肃略略颔首,转身迅速跑出公园。

几个年轻学生怔怔地看着周肃的背影,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后又低头看向那一张单薄的名片。

黑色烫金,只有名字和一串数字。

“刚刚那人说他是在瑞深工作,是不是我们之前金融市场学的乔教授在课堂上举例的那个瑞深资本啊?”其中的一个女生推推旁边的女生,讶异的问道。

“可能吧。看这名片,还有他的穿着,逼格都这么高,他老板不会就是瑞深的老板吧?”

闻言众人一脸惊诧,最早拦路询问的那个男生呆呆地说:“我记着瑞深的老板是傅家四少,叫...叫什么来着?”

“傅知琛,对,就是傅知琛。之前傅氏动荡的那几月我吃完整了傅家的瓜,对四少印象深刻。那他未婚妻是谁?我怎么感觉我今天又摸到了大瓜?”

听到这儿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反应过来,激动地说:“我知道了,是蒋家的小姐,我们医学生都知道的那个兴信医疗蒋家。我有个在兴信工作的学姐前几天还和我八卦说蒋家好像要和傅四少联姻。”

“可我怎么听他说是姓姜呀?他说得是一声吧?”

“这是豪门秘辛吧?是真的吗?”

“我竟然有掌握豪门大瓜第一手资料的一天。”

几个年轻大学生皆是一脸不可置信,惊诧地聊着天走出公园雨幕。

***

车上,傅知琛用毛巾给姜韫欢擦头上和身上的雨水,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和专注。不经意间触到她的额头,温度意外的高,脸上也是红得发烫。

傅知琛立刻把姜韫欢抱到他腿上,揽住上半身,将唇印到她额头上试试温度,估计要在三十八度往上了。

看着车外堵起的长龙,傅知琛有些烦躁,命令道:“让高铭直接到世临。”

高铭是傅知琛的私人医生。世临是傅氏前两年刚推出的一私密性极强的高端小区,也是傅知琛回国后最常住的地方。

周肃连忙联系高医生。抬头时扫过后视镜,看到他老板那万年风雨不安如山的神色被小心和焦躁取代,忍不住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