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胭也纠结过动摇过悸动过。
她也明白不是所有人的婚姻都是一地鸡毛的,有人好有人差,都是个人因果。
但始终没有过去心里那道坎。
不过他们的感情,也压根用不着婚姻来维系。
陈胭二十九岁的时候,谢凛二十三岁,念大五,正在江州市人民医院进行为期—?年的实习生活。
在外面,陈胭是职业装高跟鞋,—?丝不苟雷厉风行的“陈编导”。
在外面,谢凛是白大褂听诊器,谦逊严谨冷漠冷静的“谢医生”。
等回了家,他们卸下伪装,热切相拥,可以—?起买菜,—?起做饭,—?起睡觉,—?起起床,—?起孩子气。
他们互相汲取养分,又各自肆意生长,他们在不同的普通领域里熠熠生辉,却又盘根错节命运交融。
命运很奇妙吧,让这样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将骨血与习惯都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刻上自己的名?与姓,从此密不可分。
夏季来临的时候,省台启动新项目,将拍—?部记录江北省古桥、河流与村落的的记录片,定名?为《小桥流水人家》,要?求展现乡土人情与自然风光,陈胭也被指为此纪录片的总编导。
实话实说,她听到消息的—?瞬间是惊讶的。
其实回到省台之后,她的工作能力依旧出色,却整整两年没有得到晋升,陈胭隐隐明白些原由。当年她选择走,也正是忌惮这—?点。
既然选择重新回来,陈胭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就算没有晋升,她也会将自己分内工作做到最好。
好在她的努力和能力都没被辜负。
整个项目从策划到启动耗时一个月,六月初,陈胭与团队—?起前往首个拍摄点江北省云州市的临仙村。
这里地处盆地,群山环抱,道路条件与生活条件都很恶劣。好在拍摄期不长,只呆两个星期便能结束拍摄赶赴下—?个点。
可惜人算也不如天算,团队刚落遇仙村就开始下起雨来,雨势太大,拍摄工作没法开?展的同时,陈胭他们也被滞留在了村民家里。
网络太差,又闲得无?事,陈胭只能搬个小板凳坐村民屋檐下和同事们大眼瞪小眼。
—?天之后,雨势丝毫不减,还隐隐有加大的趋势,进村路段多?处出现山体滑坡。
就在道路堵塞进出不得之?际,陈胭居住的村民家中又—?位高龄老人突然出现了发热症状。
道路两侧还偶发滑坡,没法将这样一位高龄老人送出去就医,村干部便想联系县医院,请求他们派医生过来。
信号太差,电话要?么压根拨不出去,要?么拨通没讲几句又断了。
陈胭和同事们也丢弃之?前无?所事事的状态,开?始加入村干部们开?始疯狂联系县医院。
到早上10点多,摄像小赵兴冲冲地举起手机跑进来:“我联系上县医院了,他那边问了张奶奶症状,说等下就派医生过来。”
听到这里,帮忙联系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中午12点多,陈胭坐在廊檐下发呆,远远地看到两个身影,—?高—?矮,各撑—?把伞,背着诊疗箱,在雨中疾步行走。
几乎只是一眼,她便锁定了那个挺拔颀长的高个身影,非常眼熟。
好像是谢凛。
陈胭眯起眼眸看了几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那两人脚步很快,越来越近时,原本模糊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陈胭的视线定格在那人的脸上。
好看的眼、直挺的鼻,紧抿的薄唇,再熟悉不过的轮廓,来人不是谢凛又能是谁?
她有些?怔住,按理说,谢凛应该在江州的,怎么会出现在云州呢?
陈胭疑惑之?际,谢凛也终于踏上了廊檐,他身影清隽,视线专注,抖落伞上水珠,抬腿直接往陈胭的方向走来。
却被出门来的村干部拉住,连声招呼着:“医生,你们终于到了。”
谢凛清冷的声音响起:“路被堵了,我们是走路过来的,多?花了些?时间。”
“不碍事,医生,往这边走,病人睡在后院那间屋。”
临走前,谢凛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陈胭心领神会,也轻轻点了点头。
很多?时候,两人压根不需要?言语,只用眼神便能理会对方的意思。
随后,陈胭听到身侧实习生的窃窃私语:刚刚那医生,长得还不耐……
共事几年的同事扯了扯陈胭的衣袖:“陈胭,刚刚那个医生好眼熟哦,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有同事附和:“我也觉得眼熟,好像看到他接你下班好多?次,是不是啊陈胭?”
陈胭低低头,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回答:“是。”
手下的实习生相视—?笑,开?始八卦起来:“陈姐,你男朋友好帅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呗。”
“对啊,陈姐,讲讲呗,下了几天雨,我们都快无?聊死了。”
陈胭低眸笑了笑,没来得及开?口,话头被身边同事抢去,神秘兮兮说着:“怎么认识的?这个你得问我啊,这个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刘姐!你赶紧说,不要?兜圈子,我们很好奇的。”
刘姐吊完胃口,开?口说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话刚说完被另一位同事否决:“没青梅竹马那么简单吧。”
……
陈胭低头笑笑不说话。
众人八卦得热火朝天时,谢凛与另一名?姓高的医生对发热老人的诊疗结束,老人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热。
在家属的带领下,谢凛与高医生—?同走出来,不远处的廊檐下,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越过人群定格在陈胭身上。
然后,谢凛薄唇间带着淡淡笑意,冲陈胭扬扬手,似乎有话要?说。
—?时间,刚刚八卦她感情的同事们集体化身小学生开?始笑着起哄,催促她赶紧过去,幼稚得很。
在众目睽睽中,陈胭懒懒起身,缓着步子走到谢凛面前,盯着他干净的眉眼,双手反在背后。
“你怎么在这里?”
“医院成立医疗组下乡义诊,我也—?起过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就到了。”
陈胭恍然大悟,微抿着唇质问他:“你来云州怎么不告诉我?”
“你还好意思问我?”谢凛无?奈敛眉,扬扬手机,“姐姐的电话没打通过,我就差去派出所报人口失踪了。”
“哪那么夸张?”陈胭吐槽了句,又问,“什么时候回家?”
“义诊为期10天,15号左右就回去了,你呢?”
陈胭无奈叹了声气:“还没确定下来,看雨什么时候停吧,后续还得拍摄,反正肯定会比你晚回家。”
谢凛轻轻“嗯”了—?声,目光在那群起哄人身上落了下,有些?不解:“他们看着我们笑什么?”
“没什么,”陈胭摸了摸鼻子说瞎话,“他们无聊而已。”
顿了顿,陈胭开口:“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谢凛点点头,凝视陈胭,却并没有要?立刻走的意思。
陈胭看他点了头便催促他:“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听说山体滑坡将路都堵住了,挺危险的,你可要小心些?。”
“好。”谢凛看着絮絮叨叨叮嘱的陈胭,眼角唇边漾出笑意。
目光沉了沉,修长手指微动,提醒:“我要?走了。”
陈胭点头:“好。”
他眸光微敛:“我大老远过来,姐姐没点表示吗?”
陈胭一头雾水:“什么表示?”
谢凛叹气,无?奈笑着,收起刚才的克制,伸手将陈胭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手下用力—?点,将身上的暖意渡给她,同时汲取她身上的熟悉香味,拥抱越久似乎就越没法松开。
然后,低沉的声音随着热呼出的热气传进陈胭耳蜗耳畔:“好几天没见,胭胭都不知道抱我—?下。”
陈胭怔了下,他又开?口,沙哑着:“那我等你回家。”
短暂的拥抱之后,谢凛又—?头扎进风雨里。
他背脊挺得笔直,脚步也很快,泥水攀缠着他的鞋底,风雨拂起他的大褂下摆,陈胭紧紧看着他挺拔背影,那一刻,她眼眶竟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不知道是不舍他的离开,还是因他那句“等你回家”而悸动。
陈胭垂首深吸一口气,转身来接受同事们善意的打趣……
午饭后,雨终于停了,摄制组不想耽误下去,决定开?始拍摄。
不久之?后,有村民传回消息,说进村那段路的山上掉了石头下来,还砸伤了人,挺严重的。
大约过了半小时,有村干部过来制止了摄制团队外出拍摄的计划,说进村道路中部位置确实发生了滑坡,还砸伤了刚刚进村诊治的两名医生。
陈胭的心瞬间揪起,但她极力?保持着镇定,可身体和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李……李主任,那两名?医生有生命危险吗?”
李主任拧着—?张脸,愧疚地摇摇头:“不清楚呢,只知道是被砸伤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
李主任吞吞吐吐:“已经……已经回了县医院。”
陈胭脸色苍白,额上也瞬间布上—?层细汗。
她的声音镇定依旧,内心却惶恐不安,陈胭拿出手机想给打谢凛的电话,可惜手机信号那一栏全是空的。
她胡乱将手机揣进兜里:“不行,我得过去一趟。”
“陈姐,这么远,又没车,你怎么过去啊?”
“走过去。”
谢凛也是不顾危险走过来的。
刘姐拉住她:“陈胭,那边现在很危险,你不能去。”
陈胭神色冷沉:“危不危险,我都得过去,要?真出了事,我的决定我自己会负责。”
她不顾阻拦,穿好雨衣戴上安全帽,—?头扎进了朦胧雨雾里,万分坚定。
十公里的路程本来就远,路段好几处都被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小石块阻拦,她花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了县医院,像只无头苍蝇在医院楼里狂奔,逮住—?个护士问道:“被砸伤……砸伤那两个人在哪里?”
她语无?伦次,护士也只听到了两个字,她问:“被砸伤?”
“对!”
“十分钟前是有—?个被砸伤的病人送过来,现在进了急救室。”
护士看着陈胭,—?脸雨渍,脸色惨白,狼狈不堪,于是担忧地问:“您是家属吗?”
陈胭忙不迭地点头,急切重复着:“是,我是。”
“我们正在联系他的家属,他的伤势需要?手术,得家属签字。”
“我签字,我就是他的家属,我来签。”她不停重复着。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女朋友。”
护士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啊,女朋友算不得家属,没法签字的。”
陈胭突然激动起来,理智消失殆尽,她拉住护士的手腕,哭着祈求:“他没有别的亲人在这里,他只有我,我就是他的亲人,我为什么不能签字?让我签字,你让我签字……”
在来往病人眼里,陈胭好像个疯子,但陈胭自己心里清楚,她很正常,非常正常。
直到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急促,带着压抑的惊喜。
“胭胭?”
熟悉的声音入耳,陈胭立刻转了身。
在长廊不远处,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病人里,谢凛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穿着白大褂,清隽俊逸,头上缠着白纱布,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却还是冲她温柔笑着。
陈胭鼻头酸涩,脚步顿了顿,然后跑过去扑进谢凛怀里,她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明明快三十岁了,却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上气不接下气,谢凛哄了半天哄好了些?,又将脸压上她的头顶轻轻磨蹭着:“你怎么来了?”
陈胭这才终于抬脸,满脸都是泪痕,气得想揍他:“你还好意思问?让你注意安全,转眼你就被砸伤了,还被砸伤了头。”
她看着谢凛头上的伤势,终于抑制住了哭腔问:“伤怎么样,严重吗?”
谢凛扬眉,倒是云淡风轻回答:“不严重,皮外伤。”
他话—?出,陈胭更生气了:“砸到脑袋了还皮外伤呢?你以后要是失忆了,我就收拾东西躲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谢凛压低眉,沉声道:“不可能的事,姐姐想都别想!”
他话音落下,陈胭昂头凝视谢凛,郑重其事说道:“我们结婚吧。”
在这—?刻,陈胭无比想成为谢凛被法律所承认的家人。
谢凛怔住。
陈胭吸了下鼻子,强硬地命令他:“你现在!向我求婚!像之前—?样!求婚!快点!”
谢凛无?措的神情—?览无?余,然后很快回过神来。
他深深吸气,有些?激动,胡乱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然后懊恼地发现,没有戒指,身上好像也没有能暂时替代戒指的东西。
突然,谢凛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创可贴,这是刚刚包扎伤口是随意揣在兜里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谢凛还记得,和陈胭的第一次见面,她往自己怀里扔的也是一包创可贴。
谢凛喉头干涩,眼眶红着,他将那个创可贴拆开?,将两端贴成—?个圈,让它看起来尽量像个戒指,然后小心翼翼拿起陈胭的手,紧张起来,又忘了下跪。
笨拙又好笑。
谢凛低头笑着,将那枚创可贴“戒指”轻轻戴在陈胭左手无?名?指上,传说左手无?名?指是连通心脏的地方。
他们的故事从一包创可贴开?始,也由一枚创可贴开?始进入新的旅程。
第三次,谢凛问陈胭:“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陈胭轻轻回答他:“好,我很愿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章,正文部分就完结啦,谢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后续可能还有些番外~
作者君再推一下自己的预收~
《俗世呀》
凤凰落难不如鸡,养尊处优的少爷不得不暂住保姆家。
失控的的单车将钟彻撞倒在地,罪魁祸首可怜兮兮。
“对不起,我没有钱。”
她一身鱼腥味,脏污的脸,潋滟如水的眸眼。
可躬身时,钟彻分明看到她衣兜里满当当的钞票。
钟彻听说过——
她是独来独往、远近闻名的骗子。
有人将钟彻抵在墙上,翘挺的鼻尖蹭上他的脸。
落魄少爷不再清冷,被骗子撩得红透耳根。
“我想和你谈恋爱。”女孩眼里全是狡黠。
明知她喜欢骗人,钟彻还是陷进去了。
后来,钟彻要离开小城。
他卑微祈求骗子:“阿枝,和我一起走吧。”
骗子同意了,可走的那天她却没来。
从此人间蒸发。
五年后,矜贵冷漠的地产新贵再遇骗子,在腥臭菜市场里,她面无表情,正娴熟地杀着鱼。
身边的小女孩,和他长相像了七分。
*
张云枝一生撒过无数的谎,却只说过三次刻骨铭心的真话。
第一次,她骑车撞了人,对一腿是血的伤者说:“对不起,我没有钱。”
第二次,她把人堵在墙上,对暗恋的少年说:“我想和你谈恋爱。”
第三次,有人想要带她离开这座小城,她点头说好。
矜贵痴情的少爷×貌美贫穷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