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医闹的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很多新闻和视频一夜之间被删除,之前闹事的家属也没再来医院,有人传言是老院长出手。
钟弗初右手负伤,邵丰文给他请了三天假,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出了门,把车停好后,他去了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小盒蛋糕,又去旁边的鲜奶店买了一盒牛奶。
“哎哟,钟医生竟然也会吃这么甜的东西,还是要送人啊?”赵贤看了眼钟弗初手里的盒子,颇不正经的笑了笑。
“这是底下那家店的新品吧,钟医生,我拿我的四喜包子和您换不好?”李慧婷也凑上来,她最喜欢这些甜食了。
钟弗初将蛋糕盒放远了些,不冷不淡的说:“你上次的检讨呢?”
李慧婷笑容僵住了,刚要拿着包子溜走,又被钟弗初喊住:“去把这些拿给42号床。”
“哦好的。”李慧婷心说你怎么自己不去送呢,但还是把蛋糕和牛奶拿了起来。
她刚一出办公室门,就迎头撞上周予安。
“不用送了,正主自己过来了。”李慧婷将蛋糕和牛奶塞在周予安手里,笑着说:“这是钟医生送你的。”
周予安愣着拿过来,看向钟弗初,却见他说:“甜品打折,顺便就买了。”
李慧婷贴向周予安的耳朵,轻声说:“那家店死贵死贵的,从不打折。”
“检讨。”钟弗初在里面冷不丁的说道。
李慧婷缩着脖子走了,周予安嘴角快翘到天边,走到钟弗初身边说:“感觉欠了钟医生好多钱,我以后请你吃饭还回来好不好?”
赵贤站起身要去住院部,笑着说:“我们科室每次聚餐钟医生都不去的,请他吃饭比登天还难。”
钟弗初拿着钢笔在桌上敲了下,看了眼赵贤,赵贤忙收起笑容走了。
周予安没注意到这些,他在钟弗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块做的很精致的抹茶蛋糕,有很淡的清香,闻着一点儿也不油腻。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块,一整口吃了进去,眯起眼睛,发出很舒服的轻哼。
钟弗初见他喜欢吃,心里松了口气,早上他踏进那家甜品店就浑身不适,尤其那些店员用很奇怪的目光在他身上扫着。
“钟医生吃不吃?”周予安又叉起一块,递到钟弗初面前,“挺好吃的。”
钟弗初向后仰了仰,站起身说:“不了,我要去门诊。”
“我也要去!”周予安忙将那块蛋糕塞进自己嘴里,又开始拼命吃剩下的。
钟弗初见他这般狼吞虎咽,心里微微叹气,坐下来说:“慢点吃。”
周予安三下五除二干完蛋糕,哽了一下,说:“我们去门诊吧。”
钟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奶油,忍了忍,还是抽了张纸递给周予安。
周予安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着叉子,他舔了舔嘴角,舌尖将一小点奶油卷进嘴里,然后把整张脸埋到钟弗初手心里,将嘴角的奶油全蹭上去了。
“好啦。”
钟弗初目光扫过那张纸巾,紧紧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上午看病的人格外多,周予安在等待区抢到了第一排最后一个座位,正好能看到门里的钟弗初。
他一直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只是越看越觉得医生真不容易,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还随时有被骂被打的可能。钟弗初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对病人却要不断的说话,有些耳朵听不太清的老人,他也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他本来担心钟弗初右手用不了,却发现他可以用左手写字,倒也挺顺畅的样子。
周予安旁边坐着一对来看病的父子,儿子三十来岁,探头看了眼正在坐诊的钟弗初,狐疑道:“这医生也太年轻了吧,肯定没啥经验,谁知道能不能看得好病。爸,要不咱重新挂个主任的号?”
周予安一听就一个激灵,扭头哼道:“年轻怎么了?就不允许人家智商高啊?我的病可就是钟医生治好的,丁点儿问题都没有。”
那男人没想到这还有个医生脑残粉儿:“嚯,你都治好了,那还来看病干嘛?”
“谁说我看病了?我等我未来对象呢!”
这时护士喊下一位,那人瞪了眼周予安,扶着他老爸走过去了。
过了会旁边又坐了一对母女,五十多岁的母亲探头看了眼钟弗初,对女儿撺掇道:“那医生小伙子挺不错,你等会主动点儿,要个电话号或微信啥的。”
“妈,您能不看到个男的就瞎激动么,医院漂亮女护士排成队,能看得上我么。”女儿低声嗔怪道。
“他结婚了,你们说的那个医生。”坐在一旁的周予安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说道。
那对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没理他。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真是个祸害啊,就算以后追到手了,也要时时刻刻在战斗状态。
过了会出来一个护士,对周予安说:“钟医生让我跟你说,这里空调开得低,还是回病房去比较好。”
周予安双眼一亮,探身看向门里坐着的钟弗初,钟弗初也正向他看来。
他冲着钟弗初招了招手,钟弗初却转开视线,看病人去了。
没多久,他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钟弗初的,只有两个字:回去。
周予安看了眼依旧在和病人说话的钟弗初,在短信里回复道:偏不。
之后钟弗初就没回短信了,也没有再朝外面看。
周予安靠在椅背上,把钟弗初的短信截图,还在相册里点了颗心收藏。
他玩了会游戏,实在困得撑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呀,有个侄女儿,条件挺不错的,今年二十七岁,在实验小学当老师呢……我听说您结婚了?那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大妈看了眼一旁红着脸的女儿,问坐在对面的医生。
“钟医生还没结婚呢,您听谁说的?”护士进来正好听到,她见惯了这副场面,忍不住笑了。
大妈激动的指了指门外:“外面一个小伙子说的啊,亏我还信了呢,竟是骗人的!钟医生,我那侄女儿人才长相都不错……”
钟弗初看向门外长椅上睡着的周予安,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道:“您先去做个CT。”
“哦……好的,那我等会儿回来再和您细说。”大妈被女儿赤着一张脸扶着出去了。
“我去喊下一个病人进来。”小护士忙要出去,被钟弗初叫住:“等等,我出去一下。”
钟弗初在柜子里拿出一件白大褂,走到周予安身前,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正歪着头笑,钟弗初弯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正要收手就被周予安抓住了胳膊。
……
钟弗初轻轻挣了挣,周予安抓着没放手,手劲儿还不小,他不禁怀疑周予安是不是在装睡。
“周予安。”钟弗初声音放的很低,他还要回去门诊,没时间陪他在这儿胡闹。
但周予安没理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钟弗初只好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一根一根手指的慢慢掰开,然后再次把衣服盖好。
周予安梦到汉南医院的院长给他颁发了一张VIP住院卡,承诺他可以住在医院里一辈子,每天都能看到钟弗初。
钟弗初已经结束了门诊,走到周予安旁边一看,这人正仰着头呵呵傻笑,他喊了几遍也没叫醒,干脆在旁边坐下来,转头看着周予安,出了会神。
周予安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白大褂,旁边站着的钟弗初正在接电话,一边说话一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我等会就来食堂,你先吃吧。”
钟弗初挂了电话,看着依旧不在状态的周予安,问道:“可以走了吗?”
周予安懵懂的点了点头,拿起身上的白大褂,愣了愣,站起来问道:“这是你的吗?”
钟弗初说道:“以前的,没怎么穿过了。”
周予安困意一扫而空,兴奋问道:“那我可以穿吗?”
钟弗初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天天都在想着什么,但看着他一脸期待的神色,终究点头答应了。
周予安立即套上白色制服,衣服对他而言有些大,袖子长了一大截,手都缩在袖子里,加上他看起来显小,像个还没毕业的实习医生。
他原地转了一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学医了,不得不说制服会让人更有魅力,他就格外喜欢看穿白大褂的钟弗初。
钟弗初见他像个穿新衣服瞎显摆的小学生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催促道:“走吧。”
周予安便跟在他身后向食堂走去,他在路上扯了扯钟弗初的袖子,煞有其事的说道:
“钟医生,我今儿去查房了,42号床的病人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钟弗初插着口袋缓步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说什么?”
周予安抬头看向钟弗初,轻咳一声,严肃道:“42号床说他很喜欢钟医生,以后可能要经常来打扰您的工作,希望您不要介意。”
钟弗初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看他,顿了一会才说道:“你对他说,我不介意。”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又向前走去,周予安看着他的背影,笑的弯了眼睛。
“我一定会转达给他!”
叶阑在食堂一眼就看到钟弗初,紧接着就看到他旁边也穿着白大褂的人,正仰着头对钟弗初说话。
钟弗初看到了叶阑,带着周予安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周予安,是钟医生的病人,你就是叶阑医生吧?”周予安自来熟的笑着打招呼,他刚在路上已经听钟弗初介绍过,对这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也很是好奇。
叶阑看了眼他身上不合身的制服,才道:“我是叶阑,是弗初的朋友。”
周予安心里泛酸,一个病人,一个朋友,差别也太大了,他转头对钟弗初道:“钟医生,我也能直接叫你名字吗?”
钟弗初神色漠然,语气却随意:“随便你。”
“弗初!弗初!弗初!”周予安冲着钟弗初叫了几声,还觉得挺过瘾的,却突然被钟弗初揽住肩膀往怀里带了带。
后面有一个老人拿着餐盘颤颤巍巍的走着,汤碗里洒出不少汤汁,差点儿溅到周予安身上,老人说了声抱歉。
周予安说了声没事,帮老人把餐盘拿了过来,一直送到老人在桌旁坐下。
叶阑看了眼周予安,对钟弗初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儿像钟源。”
两个酒窝、神态、举止,和那个总是眉眼弯弯、叽叽喳喳的钟源,像极了。
钟弗初却蹙起眉,道:“完全不像。”
叶阑还想说什么,周予安却过来了,眼里闪着明亮的光,指着一个窗口对钟弗初兴奋道:“我看见麻辣小龙虾了!我要吃这个。”
他这几天让钟弗初喂的尽是青菜米粥之类,嘴里早就淡的没味儿了。
“不行,现在还不能吃。”钟弗初拿出餐卡,向另一个膳食窗口走去。
“别啊,弗初哥哥,我就吃一点点儿。”
周予安央求无果,便跟在钟弗初身后搞突击,猛地伸出手去夺他手里的餐卡,钟弗初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拿高了些没让他得逞,周予安踮着脚也没够到,最后只好苦着脸说:“那我不吃了。”
钟弗初这才将餐卡递给周予安,见他没精打采的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狗,抬起左手很自然的在脑袋瓜上揉了揉。
叶阑看着他们,没有跟过去,去了别的窗口。
三人在食堂坐下来,叶阑对钟弗初说:“弗初,你昨天给爷爷打电话了吗?他要是看到新闻肯定会担心你。”
“我给他打了,跟他简单说了下情况。”
“爷爷之前就经常叮嘱我们在医院小心点,但现在有些事情不是小心就可以防范的。”
周予安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难道这两人和葫芦娃一样,有一个共同的爷爷?还是说两人关系好到爷爷都不分彼此了?
但爷爷和爸爸一样,怎么能随便乱叫呢!
他悄悄看向叶阑,这人长的秀致俊雅,只比他差一点点,和钟弗初说话时,眉眼间一派温柔,而钟弗初态度一点儿也不冷淡,比起一开始对他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钟弗初本要继续和叶阑说,却看到周予安望着叶阑痴痴发呆,他蹙起眉冷声道:“好好吃饭。”
又这么凶,也没见你没好好吃饭啊。
周予安垂着头用筷子扒了扒盘子里一片惨绿的青菜叶子,嘴里苦,心里也苦。
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了。
周予安悄悄给徐行发短信:你的竹马很不快乐。
徐青梅很给面子,立即打了过来,问道:
“洛洛,谁欺负你了?”
“行哥哥,妈妈不是让你不要太担心我么,我一个人在医院挺好的。”
那边诡异的静了三秒,“周予安,你要是被绑架了,就说暗号。”
“奶奶让我们下个月回她那里去玩,你记得给奶奶打一个电话,她可想你了。”
徐行骂了句操,很快挂断了电话,周予安看向钟弗初,却见钟弗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低下头气的折磨盘里的茄子。
倒是叶阑依旧温温柔柔的问道:“你明天就出院了?”
“是啊是啊,因为后天周六,我和钟医生约好了去一个音乐会。”周予安说着毫无因果关系的话,又扭头问钟弗初:
“钟医生,后天晚上你几点下班?我们约在梨园路的奥德商场见吧,我定的餐厅在那儿。”
“五点就可以走。”钟弗初这几天本就可以不上班。
“那我们六点在那儿见吧!”
叶阑停下筷子,问道:“你们后天去哪儿?”他刚要和钟弗初说音乐会的事。
周予安觉得扳回了一局,开心道:“一个古琴音乐会,在枕琴台那儿。”
叶阑刷的变了脸色,他埋下头吃饭,并未被两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