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周予安一听钟弗初语气不善,想也没想就点头说:“好啊好啊,我跟你回去。”说着弯起眼睛朝钟弗初笑,他一想到他们可以一起回家,心里的糖水就咕噜噜冒泡。

钟弗初将目光落在周予安盛满笑意的眼睛和酒窝里,紧握着他胳膊的手指摩挲了下衣袖,才放下手。

关若璇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笑道:“既然你们决定回去,那我自己去看电影了,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

周予安面带歉意的说道:“若璇姐,抱歉,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我以后再请你吃饭。”

关若璇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她看了眼一旁的钟弗初,这个男人正低头看着对她道歉的周予安,流光与霓虹收束进他的眸底,低回交错,哪里还有先前的冷漠。

她告别了两人,在夜色与光影中看着他们并肩走远,一个有说有笑的热闹,一个沉默却并不寂寥。

“若璇,那个人是谁?”

关若璇转过身,明妍站在餐厅门前,正望着周予安远去的背影。

“是予安的朋友,似乎是邻居。”关若璇说道,她就知道明妍一直盯着这边,心里微微叹气。

“邻居?”明妍蹙起细致的眉,想了会,问道:“他们是回去了还是去玩了?”

“一起回去了吧。”关若璇有些无奈,“明阿姨,您对予安看的太紧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明妍笑了笑,说道:“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会这样担心。”说完又问道:“你觉得他这个朋友人怎么样?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言语间神色颇有疑虑。

关若璇心里有一些猜测,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都没说几句话,哪里看得出来人怎样,只是个朋友罢了,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明妍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关若璇聊了几句才离开。

“钟医生,我要恢复到多久才能放心的喝酒啊?”周予安跟着钟弗初往停车场走,心想他总不能因为一个手术就一辈子不喝酒吧。

钟弗初看向他,目光微沉,“你很想喝?”

“也不是。”周予安单手解着脖子上的领结,这破玩意儿勒了他一晚上颇不舒服,一边说道:

“有时候别人喊我出去玩的话,喝点酒是不能避免的啊。”他说不上喜欢喝酒,但徐行这些朋友总会拉他去酒吧玩。

领结不知怎么回事解不开,周予安不得不停下脚步,低下头用两只手费力的捯饬,结果却越弄越紧。

他正准备放弃回去再弄,钟弗初却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那只手落下,从肩胛骨一路若有若无的抚过他的背脊,最后搂住他的腰,不容拒绝的往怀里带去,周予安怔忪的朝钟弗初靠近了一步。

“比如像今晚这样出去玩?”钟弗初抬起手给他解领结,漫不经心的问道。

温热的气息扫在他的脸上,热意后知后觉的从肩膀到腰部蔓延开来,然后瞬间涌到脸上与眼角,他只好手足无措的低下头,都没怎么听清钟弗初的话,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结果脖子上的领结陡然紧了几分,他皱眉哼了哼,紧接着下巴被一只手扣住抬起,他被迫仰着头,看到钟弗初正低头专注的给他解领结,仿佛在做什么外科手术。

周予安垂下眼,摇晃的目光最终落在钟弗初的喉结上,看到它滚动了下。

可能外科医生的手比较厉害,钟弗初很快就把领结给弄下来了,周予安耳朵还红着,拿着那根领结,紧紧缠绕在手指上,宛如他的心脏被捆紧。

“我今晚其实是去相亲的。”周予安缀在钟弗初身后,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句话。

钟弗初拿出车钥匙,没理他。

“我和若璇姐都是被迫的,我们都很不容易。”周予安鼓着脸。

钟弗初这才看向他,眼底有些笑意,说:“多不容易?”

周予安长长叹了口气,小声道:“明明心中有人,还要逢场作戏,真的很无奈呀。”

钟弗初看了眼他,目光扫过他微敞的领口,没接话。

坐进了钟弗初的车后,周予安才感觉有些困,可能红酒的后劲儿比较大,他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捏了捏皮卡丘吊坠,问道:“钟医生,你家里还缺皮卡丘吗?”

钟弗初启动车,在夜色灯火里穿行,说:“不缺。”

“哦。”周予安垂着眼,又打了个呵欠,过了会问道:“那如果我再送你一个更大的呢?”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全自动,高智能,听得懂人话,会干活的那种。”

他扭头盯着钟弗初深刻的侧脸,笑着问道:“你会收藏吗?”

钟弗初看着前方,燥热的喧嚣与跳动的光影,都在夜色中缓缓流淌,城市在霓虹灯光中被掩住一切粗陋,只留下满目的璀璨。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着,片刻之后才说:“我会珍藏。”

转头看去,周予安却侧着脸睡着了,睫毛轻颤着,嘴唇微微张开,亲吻着柔软的夜风。

周予安下车后,伸了个懒腰,小睡了一会的他变得神清气爽,还有些隐隐的亢奋。

“钟医生,你别忘了周六的约定啊!”他站在自己家门口,对钟弗初说道,“我会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的,你一定不能放我鸽子。”

他想起上次去看音乐会还心有余悸,当时如果不是他找到了钟弗初,钟弗初就走了。

钟弗初一边开门,一边嗯了一声。

周予安不满他敷衍的回答,走过去道:“那我们拉个钩钩吧。”他朝钟弗初伸出小拇指。

钟弗初却抬起手把他整个手包了进去,严丝合缝,稍稍用力紧了紧,才放开。

“可以了吗?”钟弗初低头问道。

周予安瞪着自己手,耳朵又红了,“可,可以了。”

他跑进了自己家里,扑到了沙发上,把头埋进臂弯。

今晚的钟弗初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些什么,动不动就让他脸红心跳的。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沙发上抠着,嘴角是无须遮掩的笑意。可惜钟弗初没回答他那个问题,虽然问题挺弱智的。

他正想着,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提醒眼皮惊的跳了下。

“妈妈——怎么了?”周予安拖长了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你和若璇聊的怎么样?”明妍问道,语气平常。

“聊的很好,但互相没电啊。”周予安翻过身,“吃了饭就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明妍顿了顿,问道:“你没送她?你一个人回去的?”

周予安捏紧手指,顿了会说:“她说不用送,我就一个人走了。”

明妍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沉了几分:“洛洛,你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妈妈可以考虑看看,只要出身不太差,也不是不行。”

周予安坐了起来,皱起眉,想了想说:“那我喜欢的太多了,从地球排到月球,您看不过来的。”

明妍知道他在开玩笑,叹了口气,没说几句挂了电话。

周予安捏着手机,只觉得太阳穴疼,他又想起宋涤新跟他说过的话。

叶阑这天下班很晚,医院里有个住院的病人今天生日,家属在病房里弄了个小型派对,盛情邀请他参加,他留了下来。

病人是个男孩,骨癌晚期,今天过十五岁生日,家长策划了这个生日派对,还邀请了几个男孩的同学。叶阑站在暖黄的烛光之中,微笑的看着其中一个女同学向男孩告白,看着他们青涩的面庞和家长隐含的泪光。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忌讳都于近在咫尺的离别前烟消云散,任何一份美好的感情都应该被好好珍藏。

他送上了祝福,转身出了病房,深吸一口气,给钟弗初打了一个电话。

“弗初,是我。”

“这个周六你会回家吗?”叶阑口中的家,自然是他们共同且唯一的家——晚钟家园。

“周六我有事情,可能要等周日才能回去。”钟弗初顿了顿说道。

叶阑怔了怔,放在以往他鲜少追问,这次却直接问道:“什么事情?往年我们不是一起在家里给你过生日吗?何况这次还是你三十岁生日。”

钟弗初沉默了会,才说道:“私事。”

叶阑垂下眼,病房里的热闹依旧在继续,隐约听到夹杂着哭声的生日歌,他说:“钟源的生日你还记得吗?那天你会回去吧?”

“自然会回去。”

叶阑脱口问道:“那我的生日呢?”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用带了些玩笑的口吻问道:“你不会给忘了吧?”

钟弗初还是察觉了什么,问道:“叶阑,你怎么了?”

叶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用了几秒钟平复心情,依旧又是带着笑意的腔调:“没怎么,就是最近有些想家了。”

“爷爷不是在医院吗?每天都能见到。”钟弗初问道,对于他来说,这个家的核心就是钟牧远,有钟牧远的地方就是家。

叶阑沿着墙壁蹲下去,捏紧手机,即使这里没人,他的嘴角也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说道:“可能人年纪大了,就会念旧,你别理我了,我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却依旧蹲着,看着地板发愣。

他想回去的家,不是一座老屋或旧房子,而是那段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们依旧青涩,没有分离,放学归来书包扔在一起,晚上睡在一张塌上听着彼此的呼吸,早上醒来偶尔穿错彼此的球鞋,换着用彼此的钢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碌,奔波,渐行渐远,如风中转蓬,各自飘向渺茫。

“叶医生,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给你过怎么样?”

眼前出现一双骚气的麂皮皮鞋,头顶传来颇不正经的声音,叶阑抬起头,看到徐行正笑着看他,然后也蹲了下来。

“我小时候可喜欢蹲着了,吃饭的时候也要蹲着吃,被我爷爷骂像从农村逃荒出来的。”徐行大喇喇的蹲着,看了眼叶阑微红的眼角,怔了怔。

叶阑神色有些不自然,准备站起身却被徐行用手搭在肩膀上,按了下去。

“其实心理学家说过,蹲着的时候重心低,人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如我们一起蹲一会。”徐行瞎扯道。

叶阑看着徐行,笑了笑说:“徐先生慢慢蹲着吧,我要下班了。”

他站起身,朝办公室走去,徐行缠了上来,胳膊搭在他肩上,状似亲密的问道:“周六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抱歉,周六我要回家。”叶阑不为所动。

“你朋友不是不回去吗?”徐行问出来的时候就后悔了,果然叶阑看向他,目光有些冷,挣开了他的胳膊。

徐行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正好,我朋友周六也要去给别人过生日,我们两个落了单,不如一起吃顿饭?”

叶阑脚步慢了几分,顿了会问道:“徐先生说的朋友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人吗?”

徐行目中闪过精光,说道:“是啊,就周予安那小子,陪那个什么钟医生过生日。”

他看向叶阑的神色,却见他嘴角挂起了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徐先生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吗?”

叶阑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继续说道:“我现在知道了。”然后走进去不留一丝情面的关上了门。

徐行瞪着门,挠了挠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