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的垂丝海棠开了,风声掠过,海棠娇嫩的花瓣互相摩擦着,发出一阵阵像是情侣间耳鬓厮磨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周穗眼睛里泛着光,声音也有些哽咽。
“今天正好不忙,就回来看你一趟,不过明天还得回去。”
段向屿推门下车,揽着她的肩膀将人带到副驾驶座上,拉开车门将她让进去。
打开上层食盒,周穗都惊呆了:
“你还会做麻辣香锅?”
周穗昨天中午吃了一顿麻辣香锅,难吃到不得不发朋友圈吐槽才能泄恨。
她一直觉得,把食材做得难吃是减脂餐的特殊权利,像麻辣香锅这种高油高盐高辣的食物,必须要做得好吃才能对得起吃它时的负罪感。
就好比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吃完会发胖,也接受了垃圾食品会对身体各个脏腑造成伤害,下口后却发现食物难吃到想呕,那可是双倍的打击。
“不是你说学校做的太难吃吗?尝尝我做的。怕你贪嘴伤胃,做了一小碗,解解馋就行了。上。”
段向屿一边打开食盒,一边悉心叮嘱。
周穗眼底发热,一边感动一边惊诧。
接到他的电话是两小时前,两小时之后他就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这么多好吃的。
“两个小时你就做了这么多?”
“一个小时。”段向屿纠正她说:“先是吃了半个小时的闭门羹,又在楼下这儿等了你半个小时。趁着吃我只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就得去赶飞机了。”
周穗也没客气,摸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她决定征求段向屿的意见。
“你是医生,我问一个专业的问题,”
周穗边吃边说:
“一个人,能不能整容成年轻20岁的样子却毫无痕迹?”
段向屿不理解:
“谁要整容?”
“我一个学生的家长,皮肤状态和年龄完全不同,我在想国外是不是有这么先进的整容技术。”
段向屿拧眉思忖片刻,摇摇头说:
“你说的是AI图像编辑吧?”
周穗嘴巴塞得满满的,摆摆手,含含糊糊的说:
“不是!这个人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身份证和本人的脸都是能对起来的,但这个人的状态就不像是一个40岁的人。”
段向屿想了想,摇头说: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需要我问一下整形美容科的医生吗?”
周穗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洞里。
“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学生已经办理退学,不归我管了。”
周穗摇摇头,把这件烦恼他的事情从脑海里摇出去。
段向屿随手拧开车子上的收音机,
周穗松一口气,大口咬着麻辣香锅里的肥牛卷。
“段向屿,从今天开始我还是给你交点伙食费吧。我每天都想吃到这样水准的东西。”
段向屿笑着看她:“每天是不可能了,我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出差,顺利的话,你高考前能回来。”
“啊?”
周穗已经做好了,每天都能见到他的准备,啥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一些无法接受。
段向屿解释说:
“这次下乡医疗团队有一位女同事,刚确认怀孕,需要找个人代替她去,我就主动提出来了。”
段向屿没有说实话。
医疗团队的女同事早就已经撤回来了,而且对方是呼吸科的,他也替不着。
他这次去完全是因为叶灿星的事情,听说院长很生气,常主任为了让他避这个风头。
段向屿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欣然答应了常主任的安排。
周穗嘴巴上沾了一层红油,有些狼狈。
段向屿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伸手帮他擦掉。
“哟哟哟,这是什么情况呀?周老师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就是呀,是谁说沉醉工作无心恋爱的,原来是在偷偷地谈呐!”
周穗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闵承,体委,还有数学课代表他们几个走读生。
住校生会在额外上半节自习课,主要是做卷子,走读生下了第二节自习就可以回家了,只不过回家也是做卷子。
周穗推门下车,打开驾驶座,扯着段向屿挡在自己身前,给自己的三个学生介绍说:
“这是我的主治医师,段医生,喊人!”
“段医生好!感谢周老师的救命恩人!”
后面那两个男生扯着嗓子,喊的声音震天响,前面的男生冲段向屿微微点了下头。
“段医生,你们什么时候撒请帖摆酒席啊?我们三个人报名当伴郎!”
周穗觉得体委太能闹,瞪着眼说:
“卷子不够多是吧吴启辰?给你单独加一张?”
体委不上当,看着车里一阵阵飘来的饭菜香味,撇嘴说:
“小灶都开上了,你还不给人家段医生名分,周老师,你不能这样儿!是吧段医生?”
再次被点名,段向屿也毫不避讳,满眼深情地看着周穗,笑着说:
“听你们周老师的,我都行。”
这下子八卦的学生们更欢了,捂着嘴笑着说:
“周老师,你还不承认,段医生都承认了!”
周穗败下阵来,挥手赶他们走:
“赶紧回家写卷子去!”
这下三个人倒是听话,并肩走远了,一边走一边还嘻嘻哈哈的说着这个天大的发现。
周穗没管他们,坐回车子里,继续吃东西。
段向屿遥望着三人消失的巷子口,趴在窗边看着周岁说: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喜欢你啊。”
“最前面的那个?”
周穗想了想,连连摆手说:
“不可能,那是班长,平时就闷闷的,不爱说话,雷打不动的全校第一。”
说完还补充一句:
“神奇吧,他是唯一一个我从初三教到高中的。”
段向屿问:“就是你上次说那个去操场上追学生那次?”
周穗点点头:“当时他就是班长,追的时候他还帮我捡高跟儿鞋来着,打小就是个小暖男,特别稳妥,所以又给我当了三年班长。”
段向屿笑笑,挑眉道:
“周穗,我是男人。”
周穗往他腰间一扫,抬眼看着他:
“看出来了,所以呢?”
段向屿瞪他一眼,解释说:
“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充满挑衅,有敌意,你说呢?”
周穗立刻停止咀嚼,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顿时觉得手中的麻辣香锅不麻不辣,也不香了。
没过多久,单晓敏背着书包从校门口出来。
庞晓鲲早就等在出口处,伸手帮他接着书包,两人保持三步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
“要打个招呼吗?”
“不用。你可真不了解现在的学生,哪有愿意下了课还跟老师打招呼的?”
“也对。”
周穗思忖片刻,忽然觉得自己挺孤单的。
她没有很相熟的老师,跟学生也都保持着距离,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居然觉得有些寂寞。
“段向屿,你能早点回来吗?我这个人没朋友,你消失很久的话,我很不适应。”
周穗说话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周穗,你最近想我了吗?”段向屿忽然打直球。
周穗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可是我很想你。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味道,你最后一次和我分别似的眼神,我都很想。”
段向屿认真地说。
他摇起车窗,对着玻璃轻轻呵气,在雾气氤氲中写下了周穗二字。
他敲敲车窗玻璃,提示他说:
“下次如果你想我还不好意思说,可以学学我,在玻璃上写那个人的名字。明早太阳升起,你的秘密会消失,但这块玻璃知道,那样你就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