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子放下水桶,先是好奇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对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淳朴的笑,“你们找阿乙什么事?”
我知道藏族人管自已奶奶都叫阿乙,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格桑拉则的孙子。
上前友好道,“我们想给格桑阿乙看样东西。”
年轻的藏族男子或许是觉得我外表看上去还比较乖巧,没什么威胁性,热情地指引我们进了帐篷。
“阿乙,有人要来看你!”
在他的呼声下,一只干瘪的手掀开了沉重的毡毛帐幕,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着蓝色藏装,头束七宝的年迈女性。
格桑看上去有将近九十岁了,皮肤是久经紫外线洗礼的黝黑色,牙齿也基本掉光,干裂的双唇向里包裹。浑浊的双眸发着淡淡的灰,正露出诧异的神情。
我让安羽丞把那串嘎巴拉拿出来,和蔼地说道,“格桑阿乙,您看下这东西有印象吗?”
格桑一看到那串念珠,整个人就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双手捧着嘎巴拉,神色激动无比,用惊愕的目光不断看向我们,张大嘴巴似要呐喊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我竟发现,她眼底已经蓄满泪水,垂眸之间,一滴泪落在了念珠上,晶莹地包裹住泛黄的人骨。
“她是不会说汉语吗?”安羽丞面带难色的问道。
格桑的孙子不好意思地对我们笑笑,“阿乙她天生就是哑巴,无法说话的。”
我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个格桑是个哑巴,从她的神情来看,显然是认得这串念珠的,可她说不出来话,又该怎么办呢!
“她会写字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格桑的孙子摇摇头,“阿乙小时候家境很苦的,是贵族家的奴隶,没有资格上学写字。”
完了……
这条线索到此全部中断!
安羽丞面如死灰的看着我,我又无奈的瞥向格桑拉则。
她捧着那串嘎巴拉视若珍宝,不断用脸颊和嘴唇去亲吻它,宛如自已的孩子般亲昵,全然没有发现上面散发的阴森黑气。
我求助于冷玄霄,让他帮我拿个主意。
“先住下来,总能有办法知道。”冷玄霄坐在帐篷内唯一的椅子上,端着那洞察一切又置身事外的态度,淡漠说道。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格桑的孙子听闻我们想留宿几日,先是犹豫了下,用藏语询问了格桑,待格桑点头后才笑着说,“几位贵客请不要误会,我们平日里都很好客,我家也足够大,住下你们不成问题,只不过我阿米刚刚离世,遗体还在家里没有举行天葬,所以需要阿乙同意才行。”
阿米在藏语里是爷爷的称呼,之前小喇嘛说格桑的丈夫死了,我们都没有留意。
按理说这时候入住人家里,有冒犯的意思,可附近方圆百里都是草原,也没有什么客栈、酒店,只能被迫打扰了。
好在格桑一家没有介怀,仍是十分热情的接待我们。
当晚,格桑的妈妈爸爸和兄长升起篝火,烤了一只牦牛腿,还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青稞酒,虽然没有载歌载舞,但也极力劝吃劝喝。
只有格桑一人坐在角落里,面朝篝火摩挲着掌心里的那串嘎巴拉,双眸在火焰倒映中泛起莹润的光泽,表情隐约能分辨出痛苦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