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陆长歌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在这方面继续纠结,低声追问道:“确定不是因为要让他合道,所以才引发了黄泉之战?”
“嗯......”
面对这个问题,陆博康倒是好好斟酌了一下言语,“不至于,你爹还没那么大牌面。”
“......”
陆长歌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别人口中都是称呼什么千军元帅,千军大帅,怎么到这老家伙嘴里就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嘶......确实有一部分原因。”
捋了捋自己那山羊胡,陆博康似是思考了一会,缓声开口道:“那场战争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意义是为了帮你爹合道的。”
“原来如此。”
陆长歌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所以......我呢?”
“你?”
陆博康手上的动作一滞,“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成长轨迹也和当初他一样,有你的安排么?”
“你愿意被老夫安排么?”
陆博康没有正面作出回应,而是反问了回去。
“废话,你觉得呢?”
“那不就结了?”
说到这里,陆博康突然眉头倒竖,怒骂道:“你以为老夫不想安排你小子?可惜因果牵涉太复杂,你这小子又比你那老爹聪明太多,怎么算也算不准。”
虽然自陆千军把陆长歌捡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看出了这小子命途不凡,后来也是了解越发深入,把其当成了应运而生的领军人物。
然而,即算是早已对其抱有了很高的期望,陆长歌一路走来的成长轨迹也堪称是让他难以理解,还才下山没多久就已经彻底偏离了他的预想。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种具有妖孽级资质的天才还不止这小子一个,在这偏僻隐蔽的石屋里恐怕就聚集了一半以上当今世间最顶尖的青年一辈。
算了算了,不去想这些。
脸上的怒意缓缓消退,陆博康撇了撇嘴,补充解释道:“刻意的安排失之匠气,你小子也不需要老夫做到那一步。至于你爹?他是自愿的。”
“这我就安心了。”
见这老家伙罕见的发怒,陆长歌反倒是听出了几分真实的味道,放心了些许。
“啧......”
看着这小子脸上那有些讨打的笑容,陆博康冷哼一声,“老夫今天过来,不过只是来看看你小子的情况而已,怎么逮到机会就抓着老夫一个劲地问个没完没了了?老夫说一句你问十句?”
见这老家伙还抱怨起来了,陆长歌也是冷哼一声,“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到底过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专门过来告诉我们消息么?我要是不问,那你还传什么消息了?”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老家伙的目的。
有关南疆的事情牵涉绝对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为复杂,陆博康此次主动前来,或许有为他们答疑解惑的意思,又或者是不想让他们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徒增变数。
“你既然知道,那还敢用这个态度来跟老夫说话?”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说实话,我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
“......”
一阵略显微妙的沉默后,两人互相瞪了一眼,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你小子可真比你爹要难糊弄多了。”
干瞪着眼再度僵持了片刻,陆博康终于长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这次过来一共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这个。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该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要是问题太偏,那就别怪老夫忽悠过去了。”
闻言,陆长歌也是颇为无奈地开口道:“这还差不多。”
跟这老家伙说话实在是太麻烦了,一不小心还有被忽悠进坑里的可能。
关于南疆所发生的一切,他其实内心有着许多困惑不解的地方,如今蛊族事了,这些挤压在心头的问题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那我重新再问一次......”
两人对坐在林间,陆长歌微微正色,低声问道:“南疆之事,当真没有你的谋算在内?”
“你小子可能对老夫有所误解。”
陆博康摇了摇头,悠悠解释道:“刚才已经说过了,南疆的事情我知道,帝皇的诅咒我也清楚,但老夫没有去管,也懒得管。”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补充道:“人有亲疏远近之分,老夫觉得东方家的小姑娘不错,不代表会去帮她解决,老夫看那咒杀之人夺舍的行为不顺眼,也不代表一定会出手阻止。因为那都和老夫没关系。”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落在了陆长歌身上,“但老夫是看着你小子和清月丫头长大的,所以才会坐在这里跟你耐心解释,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的话,老夫有必要去理会么?”
“......”
陆长歌不着痕迹地把身体朝后挪了一挪。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话语,从这老家伙嘴里说出来却只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恶寒。
或许是格调崩得太惨,早就已经提不起半点尊敬感了。
“如果把事事算尽,那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也算不尽,不如不算。”
陆博康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南疆之事放手去做就行了,不管是对老夫,还是对陆家而言都没有影响。当然,老夫也不会去帮你们兜底的。”
“嗤......”
陆长歌差点没被这话给气笑了,“正常长辈这个时候不应该都会说,最后会来帮我们来收拾残局吗?”
“你小子有把老夫当过正常长辈么?”
“下山之前还是有过的,下山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
陆博康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会,继续道:“这也是老夫要说的第二件事。从今往后,陆家不会再给你和清月丫头任何实际层面的帮助,也不要指望着家里面能够给你们兜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陆博康这番话说的很是斩钉截铁,而陆长歌听到后,脸上的散漫神色也是逐渐收敛,点了点头。
虽然他自下山以后从未遇到过需要陆博康亲自出手相救的生死危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家伙的确帮了他们很多。
无论是在潭州,亦或是在赤阳秘境,甚至是在道宫之内,即算他自身不会出事,可如果没有陆博康出手的话,或许都要付出难以挽回的沉重代价。
倒不如说,这老家伙本身就像是定心丸一般的存在,而他也是潜意识地产生过这方面的想法。
此乃人之常情。
现在听到这话,多少也是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所以......”
想到这里,陆长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说起这个,这也和南疆的事情有关么?”
“嗯......”
陆博康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在了地上,悠悠开口道:“这就属于过界的问题了啊......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这两件事之间的确有很大关系。家里面,或者说是老夫自己,都不太适合出手。”
对于陆长歌合纵连横的计划,陆博康自然是看得出来,而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个合纵连横的对象不会包括陆家。
“是么......我明白了。”
见他话语中不似有假,陆长歌便默契地不再多问,也没有用诸如:家里面无法帮忙的原因是存在着什么限制?亦或是:只说了陆家不会下场,母亲所在的萧家可不算......这种钻牛角尖的方式去进一步追问。
问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不过,关于这方面我还有些疑问。”
似是又想到了些什么,陆长歌神色一凝,沉声道:“如果把有关南疆的一切事情比作一场棋局的话,现在的老爹是否可以算作是从这场棋局里提前被摘了出来?那大伯呢?如今的大伯算是身在局中么?”
这是他将陆博康先前说的话联想在一起所得出的疑惑和推论。
“嗯,这个嘛......你小子的说法基本没错了。”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陆博康明显思考了一会,抚须道:“岳明和你爹不一样,他是主动入局的人,道途就是如此,可以看作是以棋手身份下场的棋子。”
“这样的话,那刚才所说的范围里应该不包括大伯,对吧。”
“你小子思路倒是转得快。”
陆博康老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已是此局中人。你想要怎么做,不管是唆使他来配合你,又或者是他要谋划什么,那都是你们的事情。”
“那就好。”
陆长歌点了点头。
这短短几句话对整个局势的意义,不可谓不大。
自然而然的,在说了这么多之后,他也就顺势说出了他最为关注和好奇的一个问题。
“康老。”
视线落在面前的老者身上,陆长歌神色越发变得严肃,低声问道:“这个问题在我当初见到大伯之后就想问了。陆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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