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斗鸡场位于西城门和镇北灯笼巷之间,这里原是一块空地,后来有人搭了一米多高的台子,用竹栅栏围成一个直径五六米的斗场。
西北走向的巷子人来人往,每到斗鸡开赛日,这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等到铁将军伤势痊愈,左兆熙兴致勃勃来到斗鸡场。一个锦衣华服的瘦脸少年朝他挥了挥手,“这么晚才来,都快开始了!快点,这还有位子!”
正是殷家小少爷殷沛。
“铁将军你给我送进去没?”左兆熙走得又快又急,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今日祖父不知为何突然过问起他的学业,他还以为最近没去书院的事被家里发现了。
还好,祖父只是一时兴起,让他哄了几句便放人了。
“早送进去了,都赢了两局了!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殷沛念叨着,两人也挤到了前排。
“太好了!”左兆熙满面欢喜,一听铁将军赢了比赛,他只觉得浑身火热,脱下披风朝陈义身上一扔,“听见没有,今日本公子可不会再输了!”
陈义手忙脚乱接过披风,一转眼差点要跟不上他们,“公子,等等我呀!”
斗场中间站了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是斗场主委任的判官,人称谭叔。
谭叔在天陵城经营丝绸生意二十余载,名下丝绸铺子遍布四海,他为人乐善好施,在天陵城极有名望,谭叔喜好斗鸡,故而常被斗场主请来当判官。
很快,左兆熙一眼认出自己的铁将军被放了上台。
他搓着手两眼放光,死死盯着台中快速进入战斗状态的铁将军。
姨娘说了,昨天是最后一次给他钱。
他知道姨娘也有难处,毕竟他这个月前前后后从账房里支走了将近一万两现银,昨日账房的管事们瞧他的眼神都变了。
若是有人碎嘴捅到了德园,祖父追究起来,别说他的腿保不住,就连姨娘也吃不消!
“哎呀!怎么回事?”
台上,一直势如破竹的铁将军突然颤了一下,这一恍神的时间,随即被飞扑过来的斗鸡啄瞎了眼。
左兆熙张着嘴,眼睁睁看着铁将军被啄得满头是血,毫无还手之力,恨得一拍大腿,忍不住咒骂出声。
钟声敲响,最后一局结束。
两人从斗鸡场走出来时,早已不见了先前的神采飞扬。
见他垂头丧气,殷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这样,先回去拿钱吧,咱们明日再战!”
“拿不到钱了。”左兆熙低声道。
“你说什么?”殷沛不由敛眉。
一旁陈义开口道,“姨太太说公子不能再从中公拿银子了。”
“那、那怎么办?”殷沛变了脸色,“斗场规矩,今日的帐今日毙,天黑之前还不了银子,会凭着借条到你府上取。”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祖父会打死我的!”左兆熙有些后怕地看了殷沛一眼,“决不能让祖父知道我输了那么多银子!”
殷沛急道,“那你要上哪找这么多银子?不是做兄弟不帮你,我这几日也输了不少,实在爱莫能助啊!”
就在两人焦头烂额时,沉默半晌的陈义忽然道,“公子,小的也许有办法!”
……
左倾颜每日午歇后都会收到醉云楼送来的点心。
“小姐,今日送的是桃花酿蜜茶和杏仁酥。”虫草将东西端上桌,眼角浮出狭促的笑,“烬王殿下可真是有心,大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左倾颜抬眸,温柔的笑容毫无杀气,“皮又痒痒了是吧?”
虫草闻言噤声,抿着嘴施了告退的礼,一溜烟跑没影。
门口,黄芪掩着唇轻笑走了进来,虫草溜之大吉后她才缓缓正了脸色,低声道,“凛羽传了消息来,二公子今日在斗鸡场输了三千两银子,不敢再回府拿钱,陈义带着二公子去了汇通银庄。”
“汇通银庄?”左倾颜不由敛眉。
好熟悉的名字。
纤指习惯性地在案几上轻抠,她恍然抬眸。
救杏儿的那晚,与月姨交手的那伙人就是汇通银庄的!
还记得祁烬说过,汇通银庄其实是祁衡的产业。靠着衡王府的庇护,他们一直在私底下放印子钱牟取暴利。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左倾颜当
陈义好大的狗胆,竟敢撺掇左兆熙去借印子钱?!
“盯紧他们,这事决不能让老侯爷知道!”想起祖父的身体,左倾颜眸底掠过一抹忧色。
与此同时,刑部天牢之内。
林染风提着食盒走过腥臭的过道,终于看到瘫坐在木床之上,闭着眼面色惨白的林诩风。
他早已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狭长的凤眸紧阖,鬓发凌乱。
似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闭目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盘腿就坐了起来,手上脚上的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诩风在看清来者之后,眸子里冷漠褪去,瞬间燃起了希翼。
“二弟,你终于来了!”
“有话快说,别耽搁太久。”牢役将门打开。
“谢谢。”林染风温声将一个银锭子塞到牢役手上。
牢役瞥了他们一眼,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
“大哥……”林染风忍着心口晦涩,将食盒递了进去,“这几个都是你爱吃的菜,里面还有一瓶金疮药……”
林诩风看都没看,急急揪住他的衣襟道,“你赶紧回去替我告诉父亲,我的计划成功了,左倾月已经是我的人!”
林染风闻言一愣,满脸难以置信,“你……”
“你什么你,这是我出去的唯一机会!”林诩风眼色徒然凌厉,“让父亲立刻入宫面圣,待我安然出去后,便去定国侯府提亲!”
林染风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内心恍惚不安,“这么说皇上就会对你既往不咎了?”
却见林诩风勾唇冷笑,眸中笃定。
“那是自然。”
只要能帮皇上除掉定国侯府这颗眼中钉,祁烬给他安的那些罪名,根本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