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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紧张,反倒是靠夏熙在他耳边的轻轻安慰才终于获得了些许安定。

“基本没有大碍,也排除了肺积水的可能,”校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阿姨,认真的给夏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但是要防止会不会患有溺水后遗症,比如呼吸道发炎、胸腔疼痛、发烧等症状,需要临床观察四到八个小时,——为了保险起见,也可以再去市医院查一下。”

夏熙已经对医院产生了心理阴影,死活不愿意再去,立马摇头说不用,校医便将他安排在隔壁输液室的床上休息以做观察,战冀自然以陪护的身份跟着旁边,寸步不离。

于是两个人度过了一整个异常安宁的下午。

午后的阳光本就是最让人迷恋的,它会温暖明媚到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去相信命运的宽厚和美好。此刻又正值秋高气爽的天气,天蓝的像被水洗过一样,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不大的房间里流泻飞舞,微风伴着花香温柔的轻抚在皮肤上,耳边能隐约听到操场上同学们的喧嚣和吵闹。

“别再皱着眉啦,”夏熙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战冀脸上,嗓子因为呛过水而有些哑,但是神态很放松,“我又没事,不要担心了,……不过害你没比成赛有点可惜。”

“……”就不该参加什么比赛的。战冀同时又想起刚才让他后怕的那幕,在夏熙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拳,甚至咬住了牙齿。

“还有那个男生……”夏熙顿了顿又说:“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我好像都看到他流血了……”

“……”他是罪有应得,打死了也不为过。战冀的拳头下意识握的更紧,恨不得把那人再揍一顿。

连续两次都没得到回应,夏熙忍不住扁了扁嘴。虽然知道战冀天性寡言,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疲倦跟着不断上涌,便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大半个侧脸都陷入了松松软软的枕头里,一张小脸因此看起来显得更小,战冀默默望着睡着了的少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满足,仿佛可以就这样望着他一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异常心安的感觉让战冀自己也不由得放松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低低的咳声唤醒。抬头便看到夏熙皱着眉,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苍白的脸色因为止不住的咳嗽而染上了红晕,战冀顿时又紧张起来,哗啦一下站起身:“我去叫校医。”

“咳是正常的,所幸气管没有发炎,”校医看完夏熙的喉咙又按了按他的胸口:“这里疼不疼?”

夏熙又咳了起来,眼睛咳的水润润的,胸腔也随之阵阵发闷,“有一点。”

校医在夏熙的学生病历卡上龙飞凤舞的写下轻度继发性淹溺症的这个诊断结果,然后开了药,让夏熙先吞下两片,又拿来支体温计给他量。这边刚测好,那边比完跳远才得知消息的姜兴和终于从‘灭绝师太’的唠叨大法中脱困的郑阳一起来了,姜兴急匆匆的先问:“小晞你没事吧?”

夏熙的嗓子转眼间已经完全哑了,几乎不能说话,只能摇摇头,努力发出音来:“……没事。”

“嗓子都成这样了还没事?!”本来还傲娇的想着绝对不主动跟夏熙说话的郑阳再度打脸,“喉咙疼不疼啊?校医怎么说啊?”

夏熙朝郑阳露显略显俏皮的笑来,因为不能发声所以一点一点的用口型讲话:“你不是不理我了嘛?”

“哼,我那是,我是事急从权!”郑阳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比较恰当的词儿来,然后别过脑袋:“我还没消气呢!”

夏熙望着他的笑容反而扩大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弯,小酒窝也若隐若现,透着惬心又透着些得意的小模样可爱的不行,连姜兴都憋不住了,使力拍了郑阳一下:“哎呦阳子我说你丫就别放份儿了,意思一下就得了,都是擎小儿的交情谁还不了解谁啊,再端着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啊。”

发小就是会这样,只需要稍微给个台阶下便能瞬间和好如初,郑阳甚至连战冀都瞧着顺眼了几分,主动向他开口:“话说今天还多亏你反应及时,别的不说了,总之你救了小晞的命,就算是救了我的命,从今儿起我就拿你当朋友了!”

而姜兴也是真心看重他们几个发小间的情谊,既然战冀是夏熙要交的新朋友,他就算心里看不上眼,在外头也会给发小面子,于是不计较昨天长跑的惨败也跟着对战冀道:“喂,我说兄弟你耐力不错啊,都能跑赢了我,你还会不会玩篮球啊?”

战冀有和姜兴一样的想法,不想仅在朋友这一块上就让夏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算再不喜欢说话也努力做出了回应:“会,但是很久没玩了。”

姜兴随即大咧咧的说:“那正好,约个时间一起玩一场。”

男生可聊的话题其实不比女生们少,从篮球说到足球又说到其他运动,连带各种体育明星也聊了一番,最后甚至转到了各班班花的姿色上来。夏熙虽然嗓子不能说话,却觉得听着他们聊比自己聊还开心,下巴抵在膝盖上,像偷到油的小老鼠一样微微笑。窗外其他同学的笑闹声也从走廊远远飘来,全都是青春的独家回忆。

转眼间已到了傍晚,三人说话的声音慢慢停住,不约而同看向了夏熙。只见他竟这样抱着膝盖歪着脑袋又睡了,苍白的脸色和皱着的眉让战冀无法控制的心疼起来。

景晞的生日正好在周六。

因为去年过生日时就在景母的主张下请了全班同学吃饭,于是今年也延续了去年的惯例,加上周五那天没有晚自习,便赶在当晚提前请了。他们班的人不少,再算上学生会里的朋友,哪怕其中有一小部分同学因故缺席,总数还是非常可观,于是景母直接帮忙包了三辆二十几座的豪华小巴,待放学的时候,所有人全上了一早等在校门口的车,转战从去朝阳区吃自助餐。

景家是标准的慈母严父型,景母对儿子足以称得上是溺爱,而景父是个清官,工资只够家庭基本花销,其余部分全靠经商且生意越做越好的景母支撑。自己的钱自己当然有话语权,于是景母给儿子花钱向来毫不含糊,就连严厉的景父也没办法说什么。

当下时段自助餐还没有流行起来,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过这个词,所以不少是抱着新奇期待的心思进去的。餐厅的服务特别好,自助种类更齐全到海陆空应有尽有,绝大多数人都吃的非常尽兴,加上这只是同学间单纯的请客吃饭,并非家族里严格的生日宴,玩得也无拘无束。唯一的插曲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再度有个女生趁机向夏熙表白,而系统突然仿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跟着响起:“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人生得意须尽欢’,请接受一名女生的表白,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0,失败惩罚随机。”

“这完全是送分题啊送分题!”027在一旁扑扇着翅膀学着夏熙班上数学老师的语气嚷,却不料夏熙皱起了眉,然后朝女生淡淡笑笑:“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有人都当这是借口了,不过前仆后继而死在沙滩上的人太多,表白的女生本来就没抱希望,自然也谈不上太大的失望了。玩到最后,班里几个人将合伙给夏熙买的蛋糕推了上来,旁边的同学随即嚷起来:“寿星快许愿!”

夏熙本身是不信这个的,但还是在同学们的喊声中做了个样子,在烛光中闭上眼默默许了几个愿。

……嗯,希望下次生日时战冀能在吧。

战冀从早上起就因为母亲生病而请了假,此刻大概还陪在医院里。不过是一次聚餐,夏熙并不像小孩那样因为谁没来而感觉失落,只是对战冀母亲的身体状况稍稍有点担心。

明天是不用上课的周末,大家一个个闹腾到很晚,待夏熙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才进到自己的卧室,手机便响了,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夏熙想也不想便立即接通:“喂?”

“……你到家了吗?”

果然是战冀,大概用的是医院里的公共电话,夏熙认真答:“刚刚到。你母亲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漆黑的夜里,路上除了盘旋而过的夜风就只有战冀一个人,听少年这么轻声一问,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一下子全部松懈,哑声道:“……她不太好。精神状况又出现了反复,甚至出现自残和自杀的行为……”

战冀是天生不会轻易示弱的性格,不管是对生活还是对别人,说到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而他连声音都和蒋战威的声音如此相像,夏熙下意识咬住唇,“你在哪个医院?”

“市第一医院。”战冀闭了闭眼,稳住情绪,然而刚刚答完,却只听到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夏熙跳下床,轻轻拉开门,小心的从二楼的卧室探出头,朝楼下的客厅东张西望,在发现没人后迅速跑了下来。

因为大门外有警卫员站岗,夏熙便跑到了后院,而男孩子几乎没有不会爬树的,很快靠着树的辅助从高高的院墙上翻了出去。然后沿着围墙一路往前跑,直到上了主道,拦下了一辆出租。深夜的街近乎通行无阻,加上距离本就不远,才二十分钟不到出租便将他带到了市第一医院门口。

战冀根本没想到夏熙会来。秋夜风大,而他只穿着一身看起来像T恤实为睡衣的略显肥大的衣服便跑了出来,短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险些盖住了那双明亮的眼。

是因为一个少年太过美好你才爱上他,还是因为你爱着他才觉得他美好到其余万物比不上他万分之一,这个问题战冀此刻没有时间想答案,他甚至在看到夏熙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十几分钟前才挂了他的电话,他正失落且犹豫着想该不该再拨一遍,然而此刻他已经来到他身边。

“我……”夏熙没有说什么前因后果,也没有说其余不必要的废话,只浅浅笑着道了句:“我突然想来陪陪你。”

很平淡的话,却可以称得上是战冀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战冀知道这个点夏熙一定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脸颊跑的微红,手凉的像冰块,胳膊上还不知哪里弄了几道擦痕。他本来就只要没有光就看不见东西,最近治安又比较乱,只要一想到他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可能遇到的危险,便让战冀的心一点点收紧,又透出说不出心动和欢喜来。战冀深深望着夏熙,甚至不敢再在他面前待下去,因为他怕此刻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左胸里太过剧烈的鼓动会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心事。

“生日快乐。”战冀慌忙掩饰性的低下头,从身上拿出一条红绳穿着的东西,“……本来打算周六再送给你,不过再有一个小时就十二点了……”

夏熙接到手里才看清那是一个玉坠,雕刻手法还有些稚嫩,但看得出用尽了心血,更重要的是这竟是战冀z地下赌石场先开的那块最贵的‘蓝花冰’。

夏熙不知道战冀为什么没有把翡翠卖掉,也不知道他的笑在战冀眼里比任何翡翠都好看,只知道面对这样手工制就的礼物无法做出拒绝和推诿的伤人之举,此刻首先该做的是笑着答谢:“很漂亮,谢谢你,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战冀藏在身侧的紧张握着的手松开来。少年月色下的笑容太诱人,让他终于无法自控的低头吻上了他的唇瓣。

本来只是意乱情迷下的一触即分,然而少年微凉的如果冻一样带着一丝清甜的软软的唇,让战冀完全无法自拔。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两个人都是初吻,气血方刚之下难免会失去自制,战冀的头脑已经空白,甚至像蓄势待发的兽,无意中摆出捕猎般充满危险和掠夺的姿态,一手扣住少年纤细的腰,另一手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将舌尖抵了进去。

亲吻和拥抱本就是人与生俱来且无师自通的本能。

何况喜欢的人不仅就在眼前,还乖乖的被他搂在怀里,那种感觉就像吸食罂粟一样让人沉沦。战冀探进去的舌尖扫过少年贝壳般的牙齿和光滑的上颚,最终勾住他软软小小的舌头,带着极强的占有欲浅浅交缠。

战冀最终还是及时收了手,继而明显看到回过神来的少年眼中闪过的慌乱。他突然想不顾后果的说他喜欢他,虽然他现在可能配不上他,但是他一定会努力给他更好的生活,会把他有的全部给他。

可这些话战冀通通没有说出口,脊背挺直的沉默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像驻守城堡的卫兵。

夏熙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就跑的发红的脸颊因为亲吻的更变得红,直到要走的时候都没有退,却在远远看到路边的一辆车后一瞬间转成了苍白。

那是景父的车。

“叮——,支线任务‘人生得意须尽欢’失败,奖励积分0,随机惩罚为长辈的怒火。”

夏熙的心突然沉到了底,甚至又确认了一遍车牌号才下意识走过去。车厢里的沉默令人压抑,车子开过了一条街才听景父淡淡开了口:“我来探望一个受伤的老战友。”

军人出身的景父就算是在车里坐姿也一板一眼,然后又是令人压抑的沉默,隔了许久才又开口:“……然后看到了你和那个男孩子接吻。”

夏熙一时间呼吸都顿了几秒。他知道景父的脾气,哪怕心疼孩子的时候也要训斥一番,已经做好了他震怒的准备,却不料景父再度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