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兰沂苑,谢琬琰又忙着找杜若安排找庖人的事情。
经过霍暄的点拨和自己的思索,谢琬琰决定不仅是桑榆阁,首饰和衣料铺子也要走精巧路线,又忙着去打听手艺精湛的匠人和作坊。
一晃一日过去。
这日一早,门房称宫中徐大监拿了诰书到了门口,谢家所有人都聚到正厅接旨。
制曰:……谢氏二女,嘉言懿行,明德惟馨,柔嘉成性,怀林下风致,拥渊青玉絮,清阳曜灵,和风容与,特授郡主,封号清阳。
故兹此诰书,想宜悉知。
徐盛宣发完,将纹着祥云瑞鹤的圣旨合上,双手举着玉轴递与谢琬琰,躬身道:“恭喜清阳郡主。”
谢琬琰接过,示意杜若拿了金叶子分给徐盛和后面的小公公,客气道:“多谢徐公公,辛苦了。”
徐盛接了金叶子,讨巧道:“为郡主办事,自是不辛苦的。”
给主子办事,自然不辛苦。
又挥挥手示意后面的小太监把东西抬进来:“此为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封赏,娘娘记挂郡主,特意让咱家嘱咐郡主可以时常拿了牌子进宫。”
“谢娘娘挂念。”
谢琬琰看着一口口箱子抬进来,她虽然回谢家不足一月,但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宫里拢共赏了多少东西下来,谢琬琰已经数不清了,但如此丰厚,兰沂苑都快要装不下了。
想起送出的那只紫玉扳指,和这些相比,那礼轻若鸿毛。
谢琬珍见抬进来的箱子有七八口,连箱子都是上好的檀木,可想而知里面的东西有多价值不菲,难忍嫉恨,指甲用力掐进手心。
徐大监的恭维,一箱箱的东西,祥云瑞鹤的圣旨,都刺了她的眼。
谢琬珍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想趁他们说话时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认为院子人多也不会被发现。
站在她身边的张氏最先察觉,纵使拽了她一把,仍然被敏锐的徐盛看到了。
徐盛眼神冷了下来,身后一小太监会意上前给了谢琬珍一耳光,正打在嘴角的燎泡上,谢琬珍痛叫一声。
“这是郡主的妹妹么?如此不知礼数。”徐盛瞟了一眼谢琬珍,冷冷道,“罪责有二,其一藐视皇恩,陛下亲发诰书在此,举止不敬;其二不敬尊长,郡主位尊,老夫人和两位谢大人为长者,尊长没发话,竟想转身就走,谢季大人好家教。”
不敬陛下这一定大帽子扣下来,谢季冷汗浸透衣衫,忙称不敢,谢琬珍腿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样的人只一耳光哪能记住教训,要好好教育一番,省的以后为谢大人惹麻烦,给郡主惹麻烦。”
谢季忙声应是。
徐盛道:“今日是郡主大喜,不好见血,但陛下威严不容侵犯,不罚不可。就看在郡主的面子上,责二十杖,以儆效尤。”
宫里的太监都是练过的,二十杖下去定要皮开肉绽。
谢琬琰觉得这个妹妹虽然有点坏心思,但也不是十恶不赦,藐视皇威定是不敢的。
但见谢老夫人和谢季不言语,张氏也缩手站在一边不说话,谢琬琰暗恼自己心软,谢琬珍的亲爹亲娘亲祖母都不发话,她操心个什么劲。
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弄好,还管别人?
可见着谢琬珍被两个小太监拉下去,听到棍子打到皮肉的沉闷响声和谢琬珍的惨叫,谢琬琰承认又心软了。
“徐公公,她一个闺中女子,想来没有这个胆子,这惩罚是不是有些重了?”
徐盛笑道:“既然郡主求情,那便杖十,十下后便停手吧。”
看着徐盛面不改色喊打喊杀,谢琬琰感叹这皇城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十下也够谢琬珍吃一壶,捱过后满头大汗,脸色虚白,待宣旨的徐盛走后,被贴身丫鬟带回了房里。
第二日,谢琬琰特意拿了进宫的对牌去了寿康宫陪太后,这回霍暄没来,谢琬琰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就出宫了。
之后谢琬琰接着忙铺子里的事,她已经可以独自看账本了。
桑榆阁的庖人已经找好,匠人和作坊也找的差不多,这些都是杜若一手操办,她感叹宫里出来的人就是办事利落,为她省了许多麻烦。
这天傍晚,金素在前院带来消息,楼家回京了,已经进宫面圣了。
这消息让谢琬琰简直压抑不住内心激动,若不是天色已晚,她真想直奔楼家,见见外祖舅舅,感受那种在谢老夫人和谢季身上找不到的、血脉相连亲人的微妙感觉。
楼家一行人是下午入的城门,进了京就直奔皇宫面圣。
楼氏父子皆身穿盔甲,楼绩已年逾花甲,头发花白,但身躯凛凛,如暮年的雄鹰,虽年迈但利爪仍不容小觑。
楼腾正直壮年,目光如隼,气势雄浑。
但楼寅刚刚及冠,就显得稚嫩许多,但抓着缰绳的手臂孔武有力,手上磨出的老茧昭示着这个少年的雄心壮志。
传到丰州的圣诏已安排好三人的官职,楼绩去了兵部,楼腾任职武威将军,楼寅入了京南大营。
紫宸殿里,霍暄传召了楼氏三人,三人上前叩拜,霍暄称起,就看到了楼腾那张和谢琬琰相像的脸。
霍暄深吸一口气,克制不去想那个没心肝的东西,她前两日进宫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只去了太后宫中,连看都不来看自己,小白眼狼。
手指摩挲两下紫玉扳指,告诉自己要耐心,人总归跑不出手掌。
一一慰问了楼氏父子后,看着楼寅道:“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放到京南大营么?”
楼寅虽年少但胆识过人,直言:“陛下是想要历练臣。”
“只是这样么?”
楼寅思索片刻道:“因为简恩伯在京南大营,还是臣的上司。”
思来想去只剩下这一个原因了。
楼家和简恩伯有仇,于公于私,皆是不小的仇。
简恩伯如今仕途的康庄大道是用楼家铺平的。若非他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伪造证据将楼氏卖了,楼氏何至于此。
楼绩垂首站在殿中,对皇帝查出这一桩旧事并不意外,不仅于公,他们和简恩伯的私人恩怨在京中也曾闹得风风雨雨,丢脸的也不仅仅只是他楼家。
当年的小太子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帝王,但为帝者无缘无故为他楼家洗冤,焉能不让人起疑?
霍暄道:“既然知晓,那就是知道朕的良苦用心了。”
楼寅是将帅之才,但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需要用简恩伯挫挫锐气,方可独当一面。
即使小白眼狼全无心肝,但还是要为她考量。
楼寅谢恩。
霍暄道:“如此便好,回去吧。徐盛,楼家先前在京的宅子收拾好了么?”
“已经妥当了。”
得到吩咐后徐盛领着楼家父子三人向外走:“楼大人跟着咱家来吧。”
不知不觉和昔日的楼府已别了十六年,楼家父子三人见到熟悉的景致红了眼眶,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一楼一阁,处处皆是美好的回忆。
送走了宫里的小太监,夕阳倾泻,楼绩站在院中,仰天长叹。
流光容易把人抛,十六年过去,曾经人丁兴旺的楼家只剩三个男丁了。
楼腾摸着院中的一块大石头,不禁潸然泪下,他和瑶瑶兄妹二人年幼时常在这玩耍。
缓了许久后,道:“父亲,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今日皇帝说的话、做的事,可不像对一个无甚交情的普通下官能说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但不管如何——”。楼绩咬牙道:“明日先去一趟谢家。”
楼腾攥紧了拳头,谢季那个狗东西,即便丢了这身官服也要把他揍得半身不遂。
当年装的人模狗样地把妹妹骗走了,却在楼家失势后害她落到如此下场。
楼寅当年虽然年纪小,但对小姑姑也有印象。
记得她当年大着肚子,冒着大雨偷跑出谢家,到城门外送他们,最后被谢季派来的家丁拽了回去。
父子三人调整好情绪,楼腾道:“父亲,邢氏和简恩伯……”
邢氏是曾经的楼腾之妻,楼寅之母,现在的简恩伯夫人。
“邢氏。”楼绩嗤笑一声:“你还念着她么?”
楼腾:“恩断义绝。”
“楼寅,你呢?”
楼寅:“我四岁那年就没了娘,唯有祖父和父亲两位至亲。”
“既然回来了,恩怨迟早会有一个了结。”楼绩喃喃道:“明日,明日一早就去谢家,先为我儿讨回公道。”
还有瑶瑶肚子里的孩子,听说是个女孩,十六年了,肯定出落成大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诰书是胡诌的,已经尽力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尴尬了,大家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