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恩伯府,邢氏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前面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伸出手摸索桌上的茶盏,“嘭”一声,茶盏碎在地上,茶水溅了她满身。
身后的小丫鬟“哎呀”一声急忙上前去为她擦拭。
邢氏怔怔愣愣地看着前方,任由小丫鬟手忙脚乱地动作。
忽然见简恩伯回来,失了焦距的瞳仁立刻回神,一把推开为她擦衣裳的小丫鬟,冲上前紧紧拽着他的袖子,焦急道:“外面如何了?”
简恩伯见她一副失魂的模样,不耐道:“什么如何?”
邢氏慌忙道:“外面不都是在传楼家回京了么?你今日见到他们了么?”
简恩伯神色变了,一把甩开她的胳膊,似笑非笑:“怎么,你想回楼家?想迫不及待见你儿子?”
“不是。”邢氏又死死抓住简恩伯的胳膊表衷心,“你相信我,我这么多年对你死心塌地,我眼里只有越儿一个孩子。”
余越是简恩伯和元妻的孩子,元妻死后邢氏进了门,一直把这孩子视如己出。
简恩伯云淡风轻道:“这不就成了,你一个妇人,少管这么多。”说完又将邢氏胳膊甩开要走。
邢氏上前两步道惶恐道:“那楼家要是报复怎么办?”
简恩伯回头轻飘飘看了邢氏一眼:“楼腾和我同朝为官,品级相近,他能奈我何?更何况事情是先帝示意的,他不服又能怎么样?”
邢氏稍稍安定。
简恩伯审视邢氏一眼,见她没来得及收起惶恐的样子讽刺一笑:“你现在怕了?当年和我有首尾,把证据放在楼腾书房里的胆识去哪了?”
“既然成了我余家妇,心就别总想着往外跑。”
这话煞是刺耳,邢氏攥紧手嗯了一声,低头道:“那夫君今日夜里……”
“不了,秦姨娘已经备好晚膳等我了。”说完简恩伯就不留念地走了。
邢氏坐回到椅子上,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
忠王今日下了值就直奔回王府,连身后同僚约他去应酬也只是敷衍过去,骑着马先去了四饴斋,排了好长的队,等了一个时辰,包了剩下的所有莲花酥。
回府后晚膳已经收了,忠王拿着包好的莲花酥去了忠王妃的院子,想进去,可门口的绿意拦住了他。
绿意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王妃吩咐了,不让您进去。”
忠王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见进去无望了,悻悻地把东西递给绿意:“拿进去给王妃。”
又朝屋里喊道:“妍妍呐,我去四饴斋买了你最喜欢的莲花酥,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了,刚做好的,趁热吃。”
“以后你若想吃,我日日都为你买。”
屋里并没有回应。
绿意劝道:“王爷您站再久王妃也不见您,您回去吧。”
霍宁从小书房回来了,问道:“爹,你为什么站在这,是娘还生你的气不让你进门?”
忠王没想到这丢人的一面让儿子看见了,强颜欢笑道:“没事,爹做错了事情,你娘正在气头上,过两日就好了。”
“哦。”霍宁要走,“那您接着站着吧,我进去看妹妹。”
忠王蹲下一把拉着儿子的小手,压低声音问:“你娘和你妹妹最近怎么样?”
霍宁:“挺好的,如如最近都能自己走路了。”
前几日还要人扶着才能走呢。见不到妻女的忠王有点心塞,又道:“爹给你说件事。”
“你说。”
忠王理理霍宁的衣襟:“儿子你帮我在你娘面前说说好话。”
霍宁含糊应了一声就往里走:“那你快走吧,我要进去看如如了。”天天守在门口拦着不让进,他爹真烦人。
忠王凝噎,儿子也烦他了……
刚至卯时,天还未亮,街上一片寂静,唯偶尔闻几声鸡鸣。楼家父子已经起床了,从军多年,习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何况今日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打了半个时辰的拳,将多日未动作的肢体活泛开,用了早膳,盘算着谢家人应该都起了,吩咐新雇来的管家牵马,一行三人气势汹汹去了谢府。
三个彪形大汉气势凌厉,都穿了深色衣裳更显得不好惹,外加本就是特意找事的,谢家的门房见三人就知不是善茬,急忙派人进去禀报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听了门房的描述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让李婆子把两个儿子都叫来了。
谢仲谢季刚坐稳屁股,楼家三人就进来了。
谢老夫人见是楼家人,尬笑道:“原来是亲家啊…快坐……”
楼绩笑道:“正巧人都全了,省的再劳烦老夫人特意把我这好女婿叫出来了。”
谢季听这阴阳的语调后背发凉。虽自知道楼家回京的那日就晓得他们迟早要找他算账,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让人毫无准备。
做了亏心事后高枕无忧了这么多年,他哪能知道楼家还能从丰州回来呢?
楼绩和楼腾父子二人坐下。楼寅就站在他们身后,他身量欣长,脸部线条硬朗没有表情,像是来砸场子的,让人见了心中发怵。
谢仲忍下心里的惧意,招呼道:“楼家侄子,站着干嘛,快坐下。”
楼绩道:“谢家大侄儿,他想站着就站着,不用管他。再说在座的都是长辈,他一个小辈怎么好坐。楼寅,去给长辈们倒茶”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身子一抖,当年她没少磋磨楼氏,比如以婆母的名义欺压楼氏,她稳坐椅子,让楼氏大着肚子站在一边敬茶,再或者时不时去阴冷的祠堂抄佛经。
看着楼绩和楼腾皮笑肉不笑的脸,谢老夫人深刻知道这是来算账了。
楼绩直进正题:“谢大人当年求娶我家女儿时,是怎么说的?”
谢季唯唯诺诺道:“会对她好一辈子,让她幸福安稳。”
“我记得你还发了个毒誓,如若做不到,天打五雷轰。我没记错吧?”
“没……”
楼绩猛地拍了下桌子,“嘭”一声震得桌上的茶盏飞起来了:“可你是怎么办的?我的瑶瑶死了,你想拿什么来赔?”
谢老夫人越听这话越不对劲,偷偷招呼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去兰沂苑找谢琬琰。
谢季狡辩道:“瑶瑶是难产死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
谢仲扶额,他这弟弟拎不清,做错了就要认,现在推诿只会让人认为他们谢家的男人没有担当。他现在后悔当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母亲和弟弟,让二弟妹丢了命。
“若不是你搞出的那些事情,她能郁结于心,体虚导致气血两亏?”楼腾怒喝道:“谢季,你下聘的时候我说过,你若是对不起我妹妹,我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以为只是说说么?”
楼腾说道怒处,已经站起来,上前两步一把揪住谢季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厚实身量和谢季的小身板对比鲜明,显得谢季宛如一条被捉住的瘦猴。
谢季脚离了地,颤颤巍巍抓住楼腾的手:“大哥,消消火,看在瑶瑶的面子上,你先放开我。”
“你有脸提我妹妹么?”楼腾另一只空着的手冲着谢季身上就是一拳。
谢仲见谢季被打要上去阻止,站在一边的楼寅拽住了他手道:“谢伯父,我刚进京,对京中许多事情不熟悉,劳烦伯父来教教侄子京中的为人处世。”
说着半架着把谢仲往屋外的院子拉。
院子里的下人噤若寒蝉,也不敢上前阻止。
屋内只剩下谢老夫人和楼腾。
谢老夫人见谢仲被拉出去,心疼挨揍的谢季,急忙上前拦,但楼绩先一步挡在了谢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孩子们管孩子们的事,咱们两个这老骨头来唠唠?”
谢老夫人嘴唇翕动:“你、你还敢打、我不成……”
楼绩道:“老夫人瞧您这话说的,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也不好,和我这种粗人不一样,我哪敢打你呀,要是你出了个好歹,我可担待不起。”
谢老夫人心放下一半,又听到楼绩道:“咱们有咱们的解决方法,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不讲理的。这样,您以后日日在佛堂念念经,少出来闲逛,为我那命苦早逝的女儿祈祈福,也就算过去了一大半。”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简直要跳起来,早将谢季抛到了九霄云外。让她进佛堂吃斋念佛不能出来,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她去佛堂给一个小辈祈福,楼氏能消受得起么?
见谢老夫人不乐意,楼绩又道:“您当年让瑶瑶大着肚子日日诵经念佛,怎么到你这就不乐意了?”
“听说你娘家的弟弟就一根独苗苗,巧了,楼腾恰好是你那侄儿的顶头上司。”
“你、想干什么?”
楼绩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我们楼家人素来克己奉公,但如果有人渎职枉法,法外不好容情啊。”
谢老夫人颤颤巍巍道:“我去……”
明晃晃用她娘家的侄子威胁,可若是真因为她的原因侄子被革职进大狱,她也没脸见她娘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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