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张芊苍白的脸上竟是惨笑。
“为什么杀他们?”
“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张芊毫无征兆地突然咆哮起来:“张松该死!那个老太婆该死!那些鼻涕虫也都该死!”
“当年我爹和张松一起上战场,却只有张松自己活着回来了!如果他能保护好我爹,让我爹也活着回来,我绝不会过那样的日子!”
“你知道我每天要干什么吗?我天不亮,就要起来给那些鼻涕虫做饭,每天还要洗碗、洗恭桶,还要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跑。如果他们溜出去玩了,我还要到处去找。”
“还有那个老太婆!她臭得要死,我还得每天照顾她!当初我就跟张松说了不要带她回来,可张松就是不听,非说不忍心,就是要接回来!”
“结果呢,每天都是我在看着!那老太婆已经疯了,根本认不得人,还以为张松是她儿子。要照顾那老太婆衣食住行也就罢了,她还经常把屎尿什么的弄在衣服上,弄在床上和墙上,这些全都要我去清理。”
“凭什么我要做这些?我跟他们非亲非故!我欠他们的吗?”
苏逍闻言脸色沉下。张芊是那一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而张松每天上街讹人赚钱,肯定没空管家,那一大家子的老人小孩都靠张芊照顾,可想而知会有多辛苦。
但这,并不是她杀人的理由。
苏逍有些无奈又有些痛惜地道:“就算你讨厌他们,也不该如此狠毒。而且,张松还是你的大伯,为了养活你们,他每天都在冒着危险上街赚钱,虽然不是什么干净手段,但也是在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努力……”
张芊却只是不屑一嗤:“赚钱?就凭他平日那种低级的讹人手段,还有小偷小摸,能赚几个钱?”
“张松赚不到钱的时候,我还要去给别人洗衣服、洗盘子,手都洗烂了才能换回几个铜板,还没在兜里揣多久,就又要拿去给那些鼻涕虫买馒头。”
“是,张松确实在我快饿死的时候,给了我一口饭,让我能活下来。”
“但我也不欠他什么!”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件好看的衣服,也没用过胭脂水粉。”
“明明我比那些鼻涕虫也大不了多少。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这么辛苦,要过这样的日子?!”
看着张芊在堂下歇斯底里,苏逍却只能暗暗叹气。
张松曾是苏家军,他的弟弟、张芊的父亲肯定也是,还有他家那些孩子,也都是张松牺牲同僚的一股。严格说起来,包括张芊在内的这些孩子都是苏家军的烈属。
这也是为什么苏逍会想要帮助张松,也帮助他们,还打算给张芊和那些孩子找学堂。
只是没想到,最终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苏逍神色复杂盯着张芊:“看样子,你对他们的恨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为何,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做什么,偏偏在昨日、在我出现以后,却动手了?”
苏逍已经猜到张芊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指使她的人,现在也还在这。
张芊也不隐瞒,直接道:“昨天你们来了以后,我去买吃的,路上被两个人拦住。”
“他们许诺我一些条件,让我把你弄死。”
“我就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也解决了,所以就特地去买了粥,再买了砒霜,放在粥里面。但没想到,你没有留下吃饭。”
“张松、那些鼻涕虫,还有那老太婆喝了粥以后,就一直在打滚,但迟迟没有断气,挣扎了很久……”
“等他们不动了,我怕他们死不掉,就拿刀子又往他们身上捅了几下。”
“那些小的,我没有让他们受苦,都是只在他们心口上捅一刀,让他们走得干净利落。”
“但是那老太婆……她这么多年,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就多给了她几刀!”
苏逍闻言暗自腹诽。只是多几刀?那老妪身上少说有十几个刀口!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张芊与老妪非亲非故,而那老妪又是神志不清的主,张芊平日照顾她肯定吃了不少苦,才会有那么深的积怨。
“至于…我伯伯……”
提到张松,张芊脸上终于出现一抹愧疚之色。
“我本来没打算在他身上下刀子的。但我捅死那老太婆以后,他又醒了过来,还拿刀要砍我。”
“差一点,我就被他砍死了。还好他中了毒,速度没我快……”
“把他们都杀了以后,我本来是准备逃走的,可那两个人又出现了。”
张芊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看着苏逍:“他们看到那些尸体后商量了一下,说有办法把他们的死栽赃在你头上。只要我按他们说的去做,之前许诺的东西还能给我。”
便在此时,血鹰组的其他黑衣汉子们,把躲在堂外百姓堆里那俩天青书院的弟子押了上来,直接扔进公堂。
知府吓了一跳。苏逍则是瞥了眼那俩人,旋即再次看向张芊。
“你看看,你说的那两人是不是他们。”
只一眼,张芊便点头:“是。”
堂外百姓们一阵惊呼:“那两个是天青书院的人吧?他们为啥要害张癞子?”
“我看,不是因为张癞子。听说这位监察使昨天把大儒方鸿给气吐血了,那方鸿不就是天青书院的吗?这两货估计是想给方鸿出头。”
“为了栽赃,就害了张癞子一家?”
“害!有什么奇怪的,这些宗门修行的,什么时候把我们百姓当过人看待?”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张芊和天青书院一起骂上了。
苏逍再次对张芊沉声:“他们承诺你的东西,是不是说事成之后,让你进入天青书院?”
张芊再次点头:“是。他们说,只要成功栽赃你,就让我直接进入天青书院,做内门弟子。”
如今的中原四国,底层百姓想要彻底改编贫困的生活、实现阶级跨越,通常只有两条路。
其一是科举考中功名。
而其二,便是进入宗门修行,成为大宗门的弟子。大多数百姓对宗门的态度也是无比敬畏,都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去,哪怕是为奴为仆。
张芊并不太明白,成为天青书院的内门弟子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不用再跟在张松屁股后面,照顾那些孩子和老人了。
对张芊的问题问完。苏逍这才看向那两天青书院的弟子。
视线游转,苏逍的眼神也骤然间变得冰冷。
“二位,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