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买回来一头驴,加上那些南疆细作带来的牛车车驾,给苏逍现弄了辆驴车。
打着“龙虎山正宗”的幡,再带着换装的艾依努和关岳,苏逍三人再次出发,转道向乾州方向。
驴车没有车厢,只有稻草和席子,驴的速度也没有马快。
但好在,这头驴体格健壮,耐力不错,虽然速度没有马快,但休息时间也不需要马那么长,折算起来,一天下来的行进路程也没有变少太多。
乾州那边的罗刹门分舵也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调查过那女子干尸,那女子从失踪、到被发现成了尸体,还不到一天。
以此推测,吕定江极有可能还在乾州。
在苏逍的授意下,乾州的罗刹门分舵将此消息暗中通知了乾州官府。这会乾州的各个出入口已经被官兵封锁,严厉排查,同时罗刹门也在乾州展开了大范围搜索。
短时间内,吕定江是肯定的跑不出去的,说不准还会被罗刹门揪出来。
但就是不知道……吕梦现在如何了。
现在距离吕梦成年还有段时间,按照之前的推测,应该还不到吕定江真正下手的时候。
离开遗州地界后,苏逍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再时刻警惕。
他以玄衍为模板,打扮成了瞎眼的算命先生,还搞了根手杖,又细又长还略有些弧度,像是一把木刀。而关岳和艾依努则扮成了他的道童。
关岳还好,并不太引人注意,但艾依努,虽然脸上扎着绷带看不到面容,头发也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但那傲人的身材实在难以遮掩,宽大的补丁衣衫都顶起了弧度。
这三人一驴车的组合,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神经兮兮的,保不齐还得啐上苏逍一口,暗骂这孙子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神棍。
但骂归骂,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到,他们竟是罗刹门门主和西疆的公主殿下,就算是曾经见过他们的人,没有极好眼力也认不出来。
驴车一连走了好几日,在遗州备下的干粮和水已经快见底。
好在,前方不远处,依稀能看见一个村庄。
苏逍赶着驴车向那村子进发,经过一处田埂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迎面走来。
看到装扮奇特的几人,大婶不自觉瞪大了眼,看看苏逍,又看看艾依努,目光最后停留在关岳身上。
苏逍对大婶的反应并不意外。这几日路上看到他们的人,也多半是这样的眼神。
驴车与大婶擦肩而过。大婶走了几步,却又顿住回过头,犹豫片刻后终于转身朝几人跑来。
“道长!道长!”
“吁——”
苏逍停下驴车。
“婶子,有何指教?”
“是要算命卜卦?还是要看风水吉凶?”
既然打扮成了算命先生,苏逍就预想过可能遇到的情况,也准备好了说辞。
如果是要算命,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术糊弄过去,大部分的算命也是这么干的。
如果是要看家宅风水,就直接说不会。毕竟他们还是要赶路的。
大婶好一番纠结,才试探着问道:“那个啥,道长……”
“你会……捉鬼吗?”
“……”
“啊?!”
片刻后,驴车再次出发,只是车驾上多了一人。
在那大婶的指引下,驴车正往她的村子进发,正是苏逍等人准备前往的村庄。
一来,接下的路程还长,干粮和水也需要补充。
二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那村子不远,正好可以投宿,今晚也让这驴歇一歇。而且不会移动的床总归比在车上睡的安稳。
更主要的,还是这大婶口中的“鬼”,引起了苏逍三人的兴趣。
路上,苏逍与大婶互相介绍了一下,苏逍没说姓名,只说了自己姓苏。
大婶姓何,她所在的村子从数月前开始陆续有孩童失踪,且失踪的过程都非常古怪,没留下一点痕迹,村子如今已是人心惶惶。
关岳听完何婶说的情况,一脸困惑地看向苏逍:“师傅,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关岳没有忘记苏逍的嘱咐,有外人在的时候,要叫他“师傅”。
“这个……”
苏逍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何大婶就抢过话头道:“真的有!”
“苏道长,你不知道!俺们村的三娃子,他和他的娃儿在院子里吃饭,听到背后有动静以为是老鼠,就扭头看了眼。”
“等他回过头,娃儿不见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娃儿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不是鬼干的,还能是什么?”
何婶一脸惶恐:“苏道长,你可一定得救救俺们村啊!”
看她这般言之凿凿,所说之事又这般玄乎,苏逍的好奇心不免更重了几分。
“贫道自当尽力而为。”
驴车很快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且大部分都是茅草房,少数的几间瓦房看着也很破败,显然这村子并不富裕。
奇怪的是,虽然只十几户人家,却有半数家中都有孩童啼哭声传出。
驴车经过一处带篱笆的小院。院里也有个妇人,比何婶、甚至比一般男的都要壮实,几乎可说是虎背熊腰。
“何婶,这是有客人啊?”
妇人一身衣服打满补丁,怀里却抱着个绸缎襁褓,里面正有一个咿呀啼哭的婴孩。
“张大妹子,这位是苏道长,是俺请来给村子抓鬼的!”
“啊?那感情好!苏道长,你可一定要把那鬼抓出来,俺可不想俺的娃儿也被鬼抓走了。”
“贫道会尽力的……”
苏逍打着哈哈,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张姓妇人的院子。
虽然他扮成了瞎子,眼睛的位置缠着布条,但还是能通过布料的缝隙看清外面。那院子里除了张姓妇人,还有个脸色晦暗的瘦削男人,正像个木偶般扫着院里的落叶。
“张大妹子,你家的宝贝儿可得看好咯。别像三娃子那缺心眼的,娃儿咋丢的都不知道。”
“苏道长,前面就是俺家了。”
何婶和张姓夫人是邻居,家就在旁边。看起来的她家似乎比张妇人还富裕些,也是用篱笆围成了个小院,还有个带两个房间的破旧矮房。
院子的角落,还有个看着像是用来养鸡的小窝棚。
“道长,俺们家路不平,您可别摔了。”
何婶哪知道苏逍根本不是瞎子,还帮忙搀扶他下了驴车。
苏逍也很配合地让她扶着,那拿起手杖在地面点了几下,就像探路一般。
“何婶。刚才那位大娘,和她男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
苏逍只是随口一问,何婶却是大惊。
“苏道长?你咋知道张妹子家还有男人?”
“真神了呀!”
在何婶眼里,这位姓苏的道长明明是个瞎子,他那俩徒弟刚才也没跟他说过张妇人家的情况,他就知道人家家里还有男人。
这不是神了是什么?!
“额……我听到他们院子里有扫地的声音,想来是她家的男主人在干活吧?”
“这样啊……”
听到解释,何婶刚才的惊喜之色顿时转为失望,但还是对苏逍道:“道长误会了,那个不是张大妹子的丈夫。”
“是他家的长工。”
“长工?”
苏逍闻言顿时有些诧异。
“老头子,快出来!”
何婶将苏逍从驴车上搀扶下来,又朝着矮房呼喝一声。
同一时间,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背着两捆柴也走进了小院。
男人的其中一只眼睛完全是白色,显然已经瞎了。虽然看着比何婶年轻不少,可周身干瘦,和膀大腰圆的何婶比起来就像只瘦弱的鸡崽。
看到苏逍几人,男人脸上划过意外之色,但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缩着脖子,默默走向角落的窝棚。
苏逍有些诧异,细看过去,才发现窝棚里竟铺着稻草,还有一张破烂的被子。
那似乎是……这独眼男人睡的地方?
“老婆子,咋啦?”
矮房里又走出一人。头发有些花白,应该就是何婶的老伴。
显然,何婶刚才是在叫他。
那独眼男又是什么情况?看他的模样,长得和这老汉还有何婶也都不像,似乎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老汉走出矮房的瞬间,独眼男抬了下头。
那仅剩的一只眼里,竟泛起满满的憎恨之色,仿佛这老汉与他有杀父之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