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野闻言一激灵,靠!
他没听错吧?
那边,程斩抬头了,声音挺冷淡,“那他就没命了。”
姬淡见状,凑到程斩跟前,打量着程斩的脸。程斩也就任由他的打量,没继续看书,直视姬淡的目光。
姬淡脸上露出兴致,“程斩,你是在……生气?”
司野一偏头就能看见程斩的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程斩是在微微蹙眉,嘴角有下沉的迹象,是在不悦。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谁还不会生个气?
可姬淡显然挺好奇,就跟发现新大陆了似的,俩眼睛迸射的光都亮晶晶的。程斩的神情始终淡漠,“别打他的主意。”
扔了句警告,他就不再搭理姬淡了,低头继续翻书。
这边司野听得一头雾水的,倒是姬淡,竟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又凑到司野面前,欢快地说,“哎,你看见了吧?他在生气啊,生气呢,哈哈。”
司野实在是get不到姬淡兴奋的点在哪,“生气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一个封灵人。”姬淡冲着程斩一指,“心如止水都千百年了。”
又冲着程斩说,“你有情绪了程斩,不怕有弱点啊?”
太烦人了。
程斩将书一阖,“白蓉的事就这些对吧?”
姬淡反应快,一点头,“目前我能查到的就这些。”
程斩起身,“阿野,走了。”
等上电梯的时候,姬淡冲着程斩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小心点。”
“啰嗦。”
……
“姬淡让你小心什么?”
再回到学校已是夕阳沉沉了,幸好是个周末,要不然连着这两天调查情况,司野都觉得身体哪怕是铁打的都受不了。
司家小公子羸弱,身材也清瘦得很,司野决定找个空闲时间就多往健身房跑跑。不过提起健身房,司野还是觉得司家的不错,那一整层的健身器材,着实让人看得心喜。
就是司家老二经常过去。
要不然说这点不好呢,虽说大家住一起,但别墅面积不小,除了节假日能凑在一起吃饭外,大家如果不想碰面那都是见不到的。
非得只搞一个健身房,每人一个不行?
但管家说了缘由。
恰恰是因为大家都各忙各的,健身房是很好的交流场所,所以才只设计了一间健身房。
司野觉得,这司家老爷子也是良苦用心了。
可惜,儿女们各怀鬼胎。
还是回了程斩的宿舍。
司野往大床上一躺,觉得全身心都舒坦,还有点昏昏欲睡呢。caso.
这两天太累了,而且司野觉得,床上的枕头被褥气息很好闻,干净清冽,让人放松。
程斩说了句没什么。
“姬淡那个人神经兮兮,他的话你也不用当真。”
司野从床上坐起来,狐疑地打量着他,“我觉得不对。”
程斩笑了,“没什么不对的,封灵人最好的状态就是稳定情绪,情绪波动会影响封灵,仅此而已,姬淡那个人喜欢恶作剧,他把话说严重了。”
司野挑眉,“情绪波动为什么会影响封灵?”
人有七情六欲,既然程斩不承认自己是上神,也否定了自己是只妖,那有人的情绪很正常吧。
程斩说,“上古大战后,上巫们成了巫灵,巫灵不死不灭的前提就是吞噬寄生体的七情六欲,寄生体的情绪和欲望就是滋养它们的血液。封灵人不能有情绪波动,否则封不住它们。”
司野在床上盘腿而坐,以打量的眼神好好看了程斩一番。看得程斩都开始不自在了,问他看什么。
司野一声叹息,“可怜的小程程。”
程斩无语,扭头就去了洗手间。
但司野这好奇心上来了,哪能放过他?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程斩这边正打算洗漱,见他跟进来了,无语,“你也太八卦了。”
八卦吗?
司野可不这么觉得。
“我这是在关心你,你说这世上这么多人,怎么就咱俩做兄弟了?这就叫缘分。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的,且行且珍惜。”
说着这话,他走了进来,甩了句,“再说了,人有三急,
。你还不让我撒尿了?”
程斩挺无语,这人说话大喘气。
就这样,程斩在洗手池这边刷牙洗漱,司野在那边上厕所。完事之后,凑近过来洗手,话题却没断。“我的意思就是啊,兄弟一场,你要真是法力受损,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程斩漱口,“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
“平时少气我,你就是帮我了。”程斩扔了句。
司野斜靠在镜子旁,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怎么气你了?充其量就是麻烦你浪费点合虚,做兄弟的别那么小气。”
程斩不搭理他了,闷头洗脸。
司野没走,吊儿郎当看着他说,“你直接冲个澡多省事,放心,我肯定不跟你挤着洗。”
程斩三下五除二用冷水抹完脸,手巾往上一挂,“累,懒得动弹了。”
司野跟着程斩身后,晃悠悠出来,“哎,我看你平时会笑也会皱眉的,这不都是情绪吗?怎么姬淡就认为你不该有一点情绪?”
程斩像是真疲了,从洗手间里出来直接上了床,不像平时还会坐下来看会书,又或者坐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野也上了床,但没像程斩似的靠着床头,盘腿坐他对面,显然还是有一肚子的疑问。
程斩只是想躺靠着,也没说马上睡觉。于是回答了司野的疑问,“人之所以会被情绪影响,是因为情绪可入心。你笑也好,生气也罢,没入心就不叫情绪。”
司野一下就明白了,有些人明明笑着,却只是假笑,或者说是礼节般的笑;有些人看着生气了,不过就是浮于表面,并不走心。
走心才是关键。
想到这儿,司野就更好奇了,“你活了千百年了,难道真能做到心如止水?”
程斩“嗯”了一声,“世上无趣,也没什么值得入心的。”
听了这话,司野突然觉得程斩挺可怜的。他拉过程斩的手,故意一声叹,“那怎么办呢?是我害得你动心了。”
程斩一愣。
稍许瞧见司野嘴角泛起的恶情趣,抬腿踹了他一下,“滚。”
司野顺势栽歪着身子,笑得恨不得前仰后合的。程斩看着他,神情淡淡的,就任由司野笑完。
“说真的呢,斩哥。”司野终于止住笑了,清清嗓子,“你是不是真认识我之后才有了情绪?”
程斩靠回床头,顺手拿过一旁的书,翻开,不想理他。
司野朝前挪,挪啊挪的挪到程斩面前,偏着脸瞅他,“问你话呢。”
程斩不吱声,像是面临一个无聊问题时的反应。
“哎。”司野伸手碰他的脸。
手腕被程斩控住,推开,“你无聊不无聊?”
“漫漫长夜的,马上又睡不着。”司野的借口多。
程斩给了他良心建议,“你躺下,安静下来就能睡着了。说不定白蓉和林染就在梦里等你呢,快睡。”
睡不着哪有硬睡的?
司野往他旁边一躺,翘着二郎腿,晃着腿。
“别晃。”
管得可真宽。
司野放下腿,先是平躺了一会儿,安静了能有个一两分钟,又翻身背对着程斩,顶多再是一两分钟,他又转过来了,面朝着程斩。
程斩还在看书。
从司野这个角度看上去,正好将程斩整张脸看进眼里。
房里没点明灯,台灯加夜灯的光。恬淡的光亮罩着程斩那张脸,愈发俊冷矜贵的。司野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程斩淡然开口,视线没从书上移开。
他算是知道了,让司野闭嘴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司野就躺着的姿势,看着程斩的脸,“我其实是想说,有些看似一成不变的道理未必是对的。像是对付巫灵这种事,封灵人真就必须跟个机器人似的没感情才行?或许,封灵人有血有肉,心怀天下可能神力大增呢?”
程斩闻言,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司野脸上略带愕然,“心怀天下?”又状似讽刺,“我没听错吧?”
“你可不能这样,斩哥,俗话说得好,职业无贵贱,你不能
。这么瞧不上自己的职业。”
“我没瞧不上……”
“封灵人,往小了说就是打怪过关,往大了说那就是为民除害,你说你这份职业多重要?”司野没容他解释,喋喋不休的,“所以心怀天下有什么不对?还是那句话,你收巫灵虽说是任务,但不也是怕它们祸害人世间吗。”
程斩竟无言以对,看着司野,好吧,怎么说随他。
“我们再说回情绪问题——”
“我能控制情绪。”程斩着实是耳朵疼,出声打断了他。
司野满腔热情戛然而止。
能控制住啊……
他“哦”了一声。
半晌后喃喃,“我就在想,办法可能不止一个……”
“只有一个。”程斩给了他切实答案。
司野想了想,问他,“那你被情绪控制的话,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程斩看着书,半天却没翻一页。
司野见状,不知怎的心就咯噔一声。
但程斩也没沉默太久,很快就开口了,“暂时封印不了巫灵。”
“只是暂时?”
“嗯。”
司野不说话了。
盯着程斩的脸盯了好半天,见他脸色平静,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可他有预感,程斩没说实话。
而且他也有预感,程斩现在就如姬淡说的一样,动了情绪。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司野自认为对程斩有一定的了解,尤其是程斩这性格。对于是否动了情绪的这个问题,程斩始终没正面回答他。可他在问那句话后,程斩却没否认。
他问程斩,动了情绪,最坏的结果会怎样。
程斩回答了他。
别管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只要程斩回答了,那就意味着他也明白自己动了情绪了。如果始终是心如止水的状态,依着程斩那种性格的人,该会是怼他一句——
没有最坏的结果,因为我不会动情绪。
如果程斩撒谎,那最坏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或许,真正的情况只有姬淡才清楚,又或者是,他们口中的另一位朋友。
司野仔细回忆当时姬淡的反应,也终于明白他当时看似大惊小怪的架势了。他说程斩千百年来心如止水,惊愕程斩在生气。
那一刻,姬淡是看出了程斩已经动了情绪,是入了心的情绪,所以才会有那种反应。
想到这儿,司野竟有点堵得慌。
到底能是什么事,姬淡他们知道而他不能知道?
程斩这边放下书,说了句,“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睡吧。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司野还真就昏昏欲睡了。
恍惚间他像是问了句,“你就那么担心我会没命啊……”
这也是司野挺想问的问题。
当时也是因为姬淡的那句话,程斩才动了情绪。
抽了魂魄?
司野迷迷糊糊的,眼皮就跟黏了胶水似的。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听见程斩说了句,“会担心。”
嗓音很低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司野的意识开始扯远,心里隐隐冒出个想法:他听到的这句话是不是在做梦呢?
……
司野的确做梦了。
进入梦里的却不是白蓉,也不是林染。
她俩就跟彻底失踪了似的,在他梦里再也寻不到她们的影子。
却有别人的影子。
这个别人还真就是别人,大概能有个七八个,有男有女的。他们像是在惊慌失措,乱跑乱撞,又像是朝着他伸手,那架势很有求助的意味。
可还没等司野看清,他们就都不见了。
甚至还有一人已经跑到自己跟前,试图想抓住他的胳膊,却在下一秒当着司野的面就生生消失了。
司野在梦里不停地找他们,大声喊,但周遭黑魆魆的一片,不见半点鬼影。
安静得很。
司野走在黑暗里,前方竟不带一点光,就那么走着,越走,心里竟然是越害怕。
突然,眼前亮了。
司野下意识抬手去遮眼。
等再睁眼时,自己的视角似乎变了,不再是旁观者,更像是第一视角。
是一片被万丈光笼罩的林子里,林间葱葱,古树绵延。古树之下,好像自己正在下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