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温暖的晨光投进半开的小窗,照亮了侧殿的每个角落。
楚小七缓缓睁开眼,将手指伸到眼前张开,凝视了许久。
空气中还残存着于诺身上的芳香,让楚小七觉得那是个无比真实的梦。
“诺儿……”楚小七轻轻的唤了声,侧殿里空空如也,没有于诺的回应。
回声在殿内空荡荡的响着,楚小七的内心一阵没来由的恍惚,想起昨夜于诺半依在贵妃椅上,微眯着眼,嘴角扬起,轻吐着在外游历的见闻,那时的她,没有白日俏皮的模样,沉稳而温和,那双清亮的眼眸如一汪清潭将他深深的吸引住,令他沉沦而无法自拔。
“七哥,七哥……听香秀说你昨夜抱着被子来了踏雪殿,便没回来过,可真吓死我了。”十三衣衫不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清晨醒来没见到楚小七,问过宫女得知楚小七昨夜便来了踏雪殿,心里急,怕楚小七又被于诺欺负,就胡乱套了件袍子跑了出来。
十三进门抽了抽鼻子,“七哥,侧殿内怎么有花香?淡淡甜甜的香味,七哥,你又种了什么花?味道这么好闻。”
楚小七苦笑,“是兰香。”
到底是哪种兰花香,楚小七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闻着于诺身上的兰香,自己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温暖。
十三绕着殿内如只满脸好奇的小犬般使劲的嗅着,“七哥,怎么有酒味?你从不饮酒的!”十三机灵的笑着,贼头贼脑的爬上了楚小七的床,挨着楚小七蹭了蹭。
“看你,赶紧把衣衫整好,要是让父王看到了,又少不了挨一顿训。”楚小七宠溺的笑着整着十三的衣衫,“赶紧回去多加件衣服,今儿个还冷,免得受了凉。”
“噢。”十三很乖巧的答着,看着楚小七突然眼睛一亮,“七哥,你脖子上挂着什么?”十三伸手将楚小七脖上的绳子拽了出来。
黑色绳子的一头系在楚小七的脖子上,另一头被十三掏了出来,绳子的末端挂着一块透明的淡蓝色石头,石头上没有任何纹理和雕琢的痕迹,在日光下,散发着玻璃般明洁无暇的光泽,入手温凉,带着丝丝海水的气息。
“七哥这是什么?比宫里头的那些玉石还要好看。”十三看着手里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光的石头,眼里满是喜欢,楚小七捏过石头,仔细的瞧了瞧。
“这是海蓝宝,产于海国的深海底,在海国被誉为水之精华,而这种淡蓝色的海蓝宝更是其中的佳品,千金难求之物。”楚小七看着手上的这块海蓝宝,刹那间,他似乎又看到了于诺在梅树下微扬起的侧脸,宁静而唯美。
于府书房内,于啸成气得直跳脚,于诺在宫里过了一夜也就算了,结果等来的是于诺让宫里人带了个话,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便走了。
“死丫头,才在家过了一夜便跑别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于啸成的心里很不舒畅,直想拿个东西砸了好出口气。
“爹爹,诺儿定是有事才会出去的,这些年诺儿在外面也是东奔西跑的过的,您就别担心了。”于凯看着直皱眉的父亲,想起这个妹妹,心里还是有些疼惜。
“老爷,宫里来话叫您进宫一趟。”
“先下去吧。”于啸成屏退了下人,皱了皱眉,沉吟道:“诺儿昨日进了宫,今日便宣我过去……可谓何事?”隐约觉得事情有些怪异。
于凯看着父亲,心里甚是不安:“爹爹,极有可能与诺儿有关,诺儿的姿色在南越国可算是极其出众,虽一直跟着玉卿子大师在外以男装示人,但昨日听宫里人说,裕帝在接见诺儿时还同时叫来了八位未封王,已到娶亲年纪的皇子,名其曰让诺儿挑一个喜欢的陪她逛御花园。”
于啸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怕是裕帝不是担心于家会参与夺嫡之争,只是怕裕帝会对于诺有其他想法:“那诺儿最后选了哪位皇子?”
“十三殿下。”于凯轻声笑道。
“十三殿下?不是才七岁吗?”于啸成顿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昨日皇上召了七殿下进宫,所以十三殿下也跟了过去。诺儿吧,也真是调皮,十三殿下性子高傲,诺儿想让他陪她逛,可十三殿下不愿意,最后拐抱走了七殿下,气得十三殿下推着七殿下的轮椅在后面边哭边追。”说起于诺的捣蛋,于凯的嘴边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连皇上最宠爱的七皇子都敢拐抱。
于啸成却揉了揉太阳穴,甚是头疼,真是捣蛋啊,一个还未出阁姑娘竟然抱着皇子满皇宫内院的跑!看来真是被玉卿子那老头给带坏了。
于啸成现在这个悔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玉卿子把她带走。
南越国与齐燕国相交界的地方,有一条很奇特的山脉,名为玉罗山,玉罗山延绵百里,山上终年积雪,在这地处南北相接的地方更是一座少见的雪山。
于诺赶了三天两夜的路,风尘仆仆的站在了玉罗山的山脚下,抬头望了眼皑皑白雪的玉罗山,拢了拢白色的狐裘大衣,便身手矫健的跃上了上山的路。
很快,于诺来到了玉罗山的半山腰,半山腰的背风处诡异得没有一丝积雪,一间极其简单的木楼,一片奇特的灵药田。
“叩叩叩”的敲响了木门,“白老头,飞仙了没?”于诺扯着嗓子嚷着。
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砸桌子翻凳子的声音,“死丫头,一来便诅咒我飞仙,就算我要飞仙,也要等你飞仙了我再飞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白胡子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把于诺拉进了屋内。
进门后,于诺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搓了搓被风吹得通红的脸,嘻笑着:“哎呀,仙界没有我太寂寞,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呢!”于诺一把搂住白胡子老头的胳膊,没皮没脸笑着。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过来找我做什么?”白胡子老头推开于诺后,又捏了捏于诺的胳膊,没好气的甩了个冷脸给于诺,可心里还是开心得紧。
十三年前,玉卿子带着这个小丫头来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就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连珍藏了十来年的丹药拿出来给于诺当糖豆吃也不皱下眉。
于诺憋了眼白胡子老头,想笑,还是死命的忍住了,这老头忒不会演戏了,明明心里开心得要死,还装得拽得要死,真是个便扭的人:“当然是找你拿仙药了……”
于诺把‘仙药’两字拖得老长老长的,生怕白胡子老头听不清似的。
“给你小情郎是吧?”白胡子老头气得跳了起来,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扯住了于诺的衣襟:“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当年我那些宝贝药都给你当糖豆吃了,现在倒好,一走就是十三年,回来了也不来看下我这个老头子,心里只想着你的小情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于诺顿觉得背上冷汗直流,暗道,这玉罗山的春天怎么这么冷!
而眼前这白胡子老头那模样,什么跟什么啊,简直就一被人抛弃的怨妇啊!但于诺还是蛮有‘同情心’的,狠命的拍起了白胡子老头的小脊背,没心没肺的安慰道:“白爷爷,你哭没事,但千万别把眼泪擦我的狐裘大衣上啊!记得千万别擦啊!”
“咳咳……死丫头……下手……下手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经不起你……这样拍……啊……”白胡子老头被于诺拍得直翻白眼。
于诺收回了手,拽着被白胡子老头拽在手里的衣襟,怒道:“死老头,这是狐裘大衣啊!叫你别擦了你还擦,你当狐裘大衣是破抹布啊!你赔我的狐裘大衣!你赔……你赔……”
“不赔不赔就是不赔……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当年爷爷那么多的仙药都给你当糖豆吃了,不就是一件狐裘大衣,竟然还要我赔,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白胡子老头不吃于诺这一套,扯着嗓子又嚷了开来,一边嚷着一边抓着大衣的衣襟抹着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的东西,活脱脱的一小怨妇!
对于白胡子老头那模样,于诺彻底被打败了,声音一软,哀嚎道:“大爷,您老别拿我这大衣擦鼻涕眼泪了行不,你把药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还不行么……”
“可算话?”白胡子老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于诺。
“肯定算话!”见白胡子老头心动了,于诺赶忙点起了头。
对付这个白老头,不能用强,只是软硬兼施,这是于诺当年磨出来的经验!
“那你在这里陪我一年,每天给我吹曲儿,讲笑话解闷。”白胡子老头一抹鼻涕眼泪,得意洋洋的提出了他的条件,那变脸的速度绝对比翻书还快。
于诺没好气白了眼白胡子老头,“一年?白老头,明年我就双十了,双十你知道吗?早就该嫁人了!”于诺伸着两个手指在白胡子老头面前晃荡着。
白老头伸出了三个手指晃了回去,“那三年,你最好不要嫁人了,在这里陪爷爷好了。”
于诺没好气的憋了眼白老头,不说话。
“八个月!”白老头的嘴一下子扁了下来。
“半个月!”于诺淡淡的说道。
“六个月……”
“半个月!”
“三个月……”
“半个月!”
“两个月,不能再少了!”白老头的嘴已经扁得不行了,咬牙切齿的嚷着。
于诺见就要跟她急的白老头,突然就笑了,一拍白胡子老头的背,大声道:“好,就两个月!”
“咳咳……死丫头,你拍哪里不好拍我背!”
“大爷,您这没桌子,不拍得响点,您老怎么知道我答应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