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垚站在周述白身旁小声嘀咕:“沈杰已经把车开走了?”
周述白轻点下颚。
“他爸身体怎么样了?”
“好点了。”
两人的谈话在喻宁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匆匆结束。
陆垚习惯性开了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等上了车才想起好兄弟,要推门下车时出租车师傅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快点快点,后面催了!”
何贝贝一听后面鸣笛声不断,开了后车门弯腰钻了进去,留下站在马路边愣住的喻宁。
“哎,前面的走不走啊!没看到堵车吗!”
喻宁怕再耽搁下去后面的车要集体暴走了,弯腰利落钻进了车里,等到周述白上车后尽量往何贝贝靠了靠。他们三人不胖,坐在后排刚刚好不拥挤,但不知怎的喻宁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劲儿,大概真是吃多了浑身都撑得慌,好像一顿饭长胖了好几斤。
周述白上车后察觉到身旁女生挪动的小动作,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小幅度动一下。起初以为是自己挤到人家了,后来才发现人家是在避嫌,索性由着她去了。
车里诡异的氛围很快在陆垚和何贝贝高频率聊天中渐渐冲散,天南地北无一不说,有种下车两人就会拜把子既视感。
喻宁会在何贝贝cue到自己的时候随便说几句,身旁这位“制冷冰箱”从上车后一直插电使用中,右手撑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街景。天色将黑未黑,道路两旁的高杆灯投射出昏黄的光线一段接着一段打在他轮廓清晰的脸上。
仅有那一刻,喻宁理解了何贝贝每天嚷着看帅哥的心情,的确有治愈一切的奇效,比如她现在肚子不撑了。
遥山脚下临时停靠点只允许车辆停留三分钟,过时电子抓拍罚款。下车时陆垚直接付了车费。
喻宁和何贝贝不是土生土长的商平人,对遥山的了解不多,来过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几年前何爸带她们来过,当时周围的建筑以及商铺只有几家,对比现在的繁华程度,不怪何贝贝下车后连声惊叹变化太大。
陆垚指着前方山上亮起的木塔顶,“我们要去那儿。”
何贝贝虽说爬山消食但不是来玩命啊,这趟山爬上去只有滚下来的份,她对自己还是有清晰认知的,摆了摆手第一个拒绝,“我准备和宁哥在附近商铺店看看小玩意。”
陆垚没强求,随口道:“对了,一会儿咱们在哪儿会面?”
周围人挤人,连说句话的工夫都要被好几拨人打断。周述白指了指高处一块凸起的石头示意去那边说话。
这里是斜坡没什么人过来休息,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彼此说话的声音清楚了不少。
陆垚:“我们上去有点事可能要耽误点时间,你们大概多久?”
今天的饭钱甚至车费都是他们付的,喻宁不想她和何贝贝被人误解成卸磨杀驴的现实者,看了眼手机时间,“这样吧我们八点半在前面那家中古店碰面。”
周述白抬腕确定时间来得及,轻轻点头应下,“我们尽量在八点半前。”
何贝贝环顾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口干舌燥的反应愈发明显,指了指前面卖水的小铺,“不行了,我去买杯水喝,你们等会儿走。”
喻宁刚想说一起去,何贝贝已经钻进了人群中直奔商铺跑过去。
“她体力还挺好,看样子能爬山。”陆垚目送何贝贝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调侃。
“行了,我们先走吧。”周述白把手机塞回衣兜,修长的腿弯膝蹲下系鞋带。
“我看咱们一会儿下来找你们也够呛,”陆垚看了看附近稠人广众的店面咋舌,“这几家商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人还多,实在不行一会儿你们别等我们了先回去也行,你说呢?”
陆垚回头求问周述白,身后除了一棵树再就是面前听他说话的喻宁,“不是,他人呢?”
喻宁一本正经开起了玩笑:“你没听过遥山的传言吗?”
“传言?”陆垚挠挠微痒的脖子,“我虽然不是商平人好歹也住了十多年,我怎么不知道遥山还有传言?”
“这就对了,”喻宁老神在在为他科普,“遥山的传言得土生土长的商平人才知道,这得追溯到我们爷爷奶奶那个年代,当年遥山周围是荒地,再往前是一座坟场,那时候监控还没有普及,经常有小孩子凭空消失,起初大家以为是人贩子干的,后来有一天有个爷爷带着他孙子在田地忙农活,等他转身的时候孙子就不见了。”
“卧槽!”陆垚不由吞咽口水,“真这么邪乎?”
“我也是听说的,不保真。”喻宁越过他肩膀看清慢慢走来的人影继续编故事,“后来那个爷爷就找啊找,找啊找,最后你猜在哪儿找到的?”
“在哪儿?”陆垚已经完全被吊起了兴趣。
“小男孩站在爷爷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
“走了。”周述白伸手轻拍陆垚肩膀,掌心的热度刹那消失,陆垚惊恐跳到右边离他远远的。
喻宁清楚看见周述白皱起的眉头,贴心地把故事说完,“小男孩站在爷爷身后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走了。”
陆垚:“……”
周述白赶在陆垚说话前走到喻宁面前,低磁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悦耳,“手。”
只字片言的一个字说得喻宁怔怔,倒是挺配合的把手伸过去,“怎么了?”
没有等来他的回复,喻宁眼前出现一抹鲜丽的蓝色,挡住了大半个视线,依稀能瞧见周述白低头时额前碎发被风拂过的微乱,还有手腕上传来的绑缚感。
“好了。”
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喻宁从失神中恢复,垂眸盯着手腕上被系好的白色细绳,蓝色气球随着周围人来人往在半空中飘浮。空气中佛手柑的香味久久未消散,她知道,那是他靠近时遗留的味道。
何贝贝回来时拎着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三瓶未启封的矿泉水,一一分给他们后才发现喻宁手腕上系了个气球,别致又有点好玩,“你刚才去买得气球吗?这个颜色好艳啊,人群里你最显眼。”
周述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抬腕看了看时间,“我们先去,一会儿下来找你们,气球别丢了。”
等他们走后何贝贝反应过来,狐疑的目光从气球落到喻宁脸上,“小白给你买的气球?”
“嗯,可能是觉得这样方便找到我们。”
“他好细心,不过今晚这顿火锅吃下来我觉得小白不适合我。”何贝贝拎起装了一瓶水的塑料袋笑得灿烂,“这四瓶水有人帮我付的,我这魅力不减当年啊!”
“帮你付的?”
“对啊,不过长得没有小白帅也没他白。”
“不白也不帅所以适合你?”喻宁听得云里雾里,何贝贝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人家不高冷,小白太高冷了,找这样的男朋友一天说不上十句话不是把我这个话痨逼疯了吗?”何贝贝潇洒地摆手,“罢了罢了,我不要了。”
喻宁摸了摸耳垂,斟酌再三道出事实:“小白知道你对他感情这么浅吗?”
“哎呀,都是过客。”何霸总食指微蜷勾住喻宁纤瘦的下巴,“我觉得小白很适合你,你是暖宝宝,他是制冷冰箱,互补。”
喻宁:“我觉得你是脑子有问题。”
何贝贝跟上走在前头的喻宁轻轻撞了下肩膀,笑容饱含深意:“不然人家给你系气球干吗,很明显向你表示好感,宁哥我真觉得小白不错,你俩光是从外形看都配一脸。”
喻宁叹口气站定:“你要不上山拜拜?”
“我拜这个做什么?”
“怀疑你下降头了。”
周述白自顾自走在前头,步伐稳健,丝毫不受地势坡度影响,身后是陆垚累到喘气的抱怨声。
“哎,你给喻宁手腕系气球做什么?”陆垚提到八卦浑身就来了劲儿,小腿传来的酸疼也在此刻可以忽略不计,追上周述白势要问清楚。
“方便找。”周述白侧目瞥了眼路牌提示的距离,脚下的速度快了些许。
“还不如干脆让她们别等咱们,直接打车回家就行了。”
周述白站定,停下的瞬间胸口微微起伏,黑眸在夜色中犹如闪烁的星,晶亮清冷。
“前段时间新闻没看吗?”
陆垚愣了会儿,“你是说上个星期女大学生被人尾随的事?可是这和她们……”
周述白眉尾上扬,似乎在说“你脑子还可以再笨点吗”。
“所以你是担心她们两个女生遇到坏人,打算一会儿碰面送她们回去?”陆垚总算明白了,“行啊周帅,还挺绅士。”
“能走了吗?”
“能,必须能,为了我周帅爬也爬上去,”陆垚注意到周述白身后指示牌,看清上面的数字后结巴了,“不……不是吧,咱能改天再来不?”
“可以。”周述白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爸,陆垚说改天再来取你要的符包。”
“周叔你听我说……”陆垚抢过手机惊觉自己被耍了,“周婲婲我跟你没完!”
陆垚抬起的腿还没碰到周述白裤脚便被躲了过去,打不到说不过开始耍赖,专挑周述白最不爱听地说:“周婲婲我劝你善良,小心我把你这个外号一会儿就告诉喻宁她们。”
周述白哼了一声对他的威胁不甚在意,双手插兜一个人在前面走,往上走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说话的声音愈发清晰,“说吧。”
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巴不得陆垚去说,“实在不行给你买个扩音器站山上喊。”
软硬不吃的狗东西,陆垚愤恨捶了周述白一拳,总算安慰了心里几分不爽,嘴欠的就着名字的话题继续说:“你还别说当初那个爷爷给你起的小名还挺贴切,你小时候长得细皮白肉像个女孩子,难怪回趟乡下十个人有九个人都说你是姑娘家,叫你婲婲也对。”
周婲婲这个名字陆垚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去年跟周述白去了趟乡下,听到村里的人都叫他婲婲,起初还不明白,缠着周述白许久才和他解释了其中原因。
婲婲——寓意容貌艳好。
形容小时候的周述白恰如其分。
不过周述白对这个名字一直很抵触,只是他性格冷,很多时候不喜欢与人较真。陆垚一般都是叫周少爷,周帅,唯有在气不过时才唤他周婲婲,算是“伤口上撒盐”。
“周婲婲,你喜欢什么性格的女孩子?”陆垚从来没问过周述白情感方面的问题,第一次触及对方私密的话题有点不适应。
“不知道。”周述白一贯作风,简洁明了回答。
“其实我知道秦露喜欢你。”陆垚慢慢跟上周述白步伐,走到他旁边絮语,“她那时候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一个女生就和兄弟闹掰,太蠢了。”
周述白借着月光默默瞧了眼鞋尖上的灰泥,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似乎是在陆垚问他喜欢什么性格女孩子时踢上了一块结团的泥土。
朋友间可以畅所欲言却也有一个度,超过这条红线,即使明面上一笑而过,心里也会留下微末的抱怨。
在过去的时间里陆垚结识的女生性格多半都和秦露很像,周述白戏称他别当渣男搞周边收集正是这个原因,或许陆垚没打算和人家女生进一步相处,单纯交个朋友,但从一开始就怀有目的地接触,从本质上来说已经错了。
“我不喜欢酷姐。”这是周述白对是否喜欢秦露类型的否定,“但你喜欢就去追,下次别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