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萧启琮一直处在自我矛盾中,他忍不住接近永嘉,心中的占有欲越来越疯狂。却又不断鄙弃自己轻易落入陷阱,每每看到永嘉时,忍不住想要她痛苦。
萧启琮从不否认,他就是个疯子,从双亲相继死在他面前时,他就已经疯了。
永嘉就这么被他关在军营里,萧启琮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但会和她一道用饭,又时常将她当个婢女使唤,稍有不满,还要出声羞辱。
永嘉渐渐不太怕萧启琮了,因为她发现,萧启琮很少和她动手,最多的是出言侮辱。
而且,在想明白燕国因而而亡后,她已经释怀了,心中对萧启琮的抵触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融。
直到五日后的清晨,永嘉洗漱后如往常一样推开房门,发现守在门外的侍卫不见了。
这是她来到军营后第一次出门,北大营的驻军已然在操练,整整齐齐地列着队伍,看得人热血沸腾。
在萧索清冷的秋风中,永嘉走到了北大营的后方,靠着山脚的地方,还有一个营地。
两个营地紧密相连,却又泾渭分明,各自的驻军来回巡逻,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将他们分隔开来。
永嘉走近之后,就看到在鞭笞之下搬运石头的燕国人。
他们大多是燕国将士,战败后被俘虏至此,由于誓死不降,每日只能被强迫做这些苦力活。
永嘉心有不忍,正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听到声响,一人骑着青骢马来到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这人身着白色轻甲,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不似普通人。可经历过文茂一事后,永嘉看到他,就想起了斯文败类这个词。
男人抽出一支羽箭,用冰冷的箭镞抬起她的下巴,玩味地打量了她片刻,道:“你就是永嘉公主吧,确实一副祸水样,怪不得萧启琮要把你藏起来。”
永嘉用眼尾扫视两侧,只见无人敢上前阻拦,她推开那羽箭:“非是我红颜祸水,只是人心不足罢了。”
对方面露笑意,而后对她伸出手:“想去见见这些燕国人吗?”
永嘉迟疑片刻,刚要伸出手,就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随之双脚凌空——萧启琮单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了一边,而后看着青骢马上的人道:“卫将军有这闲心,不如先把差事办了,再出差池可没人替你求情。”
吴邵眸色冷了冷,他家世显赫,是官宦子弟,更是早早表明支持储君,也因此将北大营收入囊中,别提多风光。
可自从萧启琮出现后,太子就对他越来越不满,更是把北大营拱手送给萧启琮。
他多次提醒,太子不仅不信,还对他越来越疏远。
如今太子好不容易解了禁足,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他若出了差错,太子自然不会捞他。
想到这里,吴邵心里生出一股恶气,冷冷道:“风水轮流转,你现在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日后未必不会遭到厌弃——驾!”
吴邵夹紧马腹,往营地中跑去,在□□马儿的快速奔跑中,他抽出箭矢,拉弓对准一个正在劳作的燕国人,而后直接放了箭。
永嘉想要上前,却被萧启琮拽住手腕往回走。她扭过头去看,只见箭矢穿透胸膛,那人扑到在地,几名驻军上前查看后,直接拿草席一卷,抬到了后山……
吴邵收回弓箭,赌气地想着:“必须重新获得太子殿下的宠信。”
永嘉眼眶微红,一路上挣扎不休,却挣动不了分毫。
萧启琮生了火气,他为了永嘉一次又一次改变计划,违背原则,永嘉竟这样不识好歹。
是不是在永嘉心里,他就是那大恶人,任由谁都比他萧启琮好上几分?!
这样想着,他心头怒火愈发旺盛,刚回到房间就将永嘉踹倒在地,红着眼睛道:“你还真是厉害,我一会看不到就又勾搭上了男人,是觉得太寂寞吗。”
永嘉腹部疼痛难忍,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滚落,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萧启琮捏住她的下巴:“说话,哑巴了吗?!”
永嘉极力隐忍,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萧启琮怒不可遏:“什么没有,你当我瞎吗?!”
永嘉颤抖着,不敢吭声。
这让萧启琮更加愤怒:“又不说话了,和谁都能聊,和我说句话就这么难?”
明明儿时相见时,对他亲切得不行,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如今却又毫无愧意地勾搭别的男人。
直到这时,永嘉才从被怒火冲出的罅隙中,窥得一丝萧启琮的心绪。
却又觉得不可思议,这样无坚不摧又毫无软肋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其他庸俗之人一样,对她……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李冕一见这情景吓了一大跳,以为萧启琮又在严刑逼供,当即紧张道:“萧启琮,你在做什么,父皇特意嘱咐了不要难为永嘉公主,我也再三叮嘱,你全当耳旁风了吗?”
他刚被放出来,父皇还没允许他上朝,母后也还在禁足。他本想借着此事哄父皇开心,若是办砸了如何是好?
李冕走近了,看到永嘉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手腕上还有一圈淤痕,吓得脸都白了:“传太医,还不快传太医!”
他之前见过萧启琮一脚踹倒一个成年男人,那男人倒地之后就爬不起来了,勉强救回来后也去了半条命,落了个终身残疾不说,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这要是……他不敢想。
萧启琮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亲卫,那亲卫连忙退下去请军医。
李冕犹在喋喋不休:“永嘉公主,你还好吧?能不能站起来……”
永嘉本就疼得厉害,听他在一旁聒噪个不停,心中愈发烦躁。
萧启琮则倚在桌沿,端了盏凉茶灌下去,他方才虽然盛怒却也收了劲,永嘉最多疼上几日也就好了,并不会留下病根。
军医匆匆过来后,确实是这么说的,只留下一副内服药和一盒外敷药,让永嘉好生休养,不出半月必能完全痊愈。
李冕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门口的亲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公主抬到床上。”
那些亲卫依旧站着,没有萧启琮的吩咐他们哪敢动,太子眉头微蹙,正欲发作时萧启琮走上前来:“我来吧。”
永嘉听到他的声音就恐惧,想要往后退,肚子却一阵剧痛,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萧启琮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永嘉一动不敢动,揪着他肩膀处的衣物,在他怀里发着抖。
猫儿一样,萧启琮不合时宜地想。
等安置好永嘉,李冕将萧启琮叫出去,将宣德帝的嘱咐又认真说了一遍,并勒令他不许再对永嘉下手。
萧启琮冷声应下。
李冕道:“依我看,等人好了,不如就此送回宫,倘若真出了差错,你我也不好交代。”
萧启琮只好道:“殿下再给我些时日。”
没了皇后出谋划策,李冕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不由得更加依赖看上去最靠谱的萧启琮。
见萧启琮坚持,他只当是为了要事,于是换了话题:“父皇依旧不提让我重新上朝之事,却对李灼一再器重,前两日还允了他上朝听政,这该如何是好?”
萧启琮道:“殿下不必着急,如今已是深秋,转眼便是寒冬,臣已找人看过,永州必会发生雪灾。殿下不如先囤积钱粮,到时再揽下这差事,以解陛下燃眉之急。”
“你说得对,到时父皇龙颜大悦,必定会打消对我的隔阂……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了些。”
“若臣没记错,永州的太守是皇后母家提拔,想必只要殿下吩咐一声,他定会想办法让永州在受灾时存粮空缺。”萧启琮侃侃而谈,“还有临近州县,殿下提前命人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余粮,永州便无从借粮。”
李冕依旧有所迟疑:“若是被父皇发现了如何是好?”
“所以殿下还需要一个替死鬼,”萧启琮道,“殿下不是收服了永昌伯林晟吗?不如就将这差事交给他做。一则试探他是否诚心归服,二则哪日东窗事发,只需把他推出去,弃车保帅即可。”
“对,反正他一个燕国人,假降也很正常,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李冕当即下了决心,就要回宫着人去办。
他的车架刚出了北大营,就被吴邵拦住了。
吴邵坐在马背上笑吟吟行礼:“殿下安好。”
李冕掀开帘子瞧了他一眼,道:“你若不带着文茂给我惹事,我自然安好。”
吴邵握紧了拳头,都是萧启琮,挑拨他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李冕早看出吴邵不过一个毫无用处银样镴枪头,当初若不是文茂举荐,他也不会看走了眼。如今更是不想搭理他,放下帘子催促回宫。
吴邵让开路,看着太子车驾扬长而去,眸子愈发阴沉,他挥手召来亲卫,低声吩咐:“去问小公爷,想不想尝尝温香软玉的滋味。”
萧启琮不是要金屋藏娇吗?他偏偏要把人弄出去糟蹋。
他不好过,萧启琮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