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夕殿,三儿在宫中的宫殿。
大门口处,一个男子坐在台阶上,空抬头望着月色,月光洒下,照的他的身躯空洞孤寂。
“怎么,不让你进门?”一个身着月白色华袍的男子,气宇轩昂的站在宫殿门口,嘴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幸灾乐祸。
陈孽双手放在双膝上自然的垂落,额前的发丝在刚刚和三儿的亲吻中被扰乱,融合他白净的书生面容,此刻看上去有一种变相的病态美感。
陈孽没去理会赢烨的幸灾乐祸,淡淡的收回视线,紧紧的盯着地上爬行的蚂蚁。
赢烨干脆一起坐在了台阶上,看着房间里面烛火摇曳,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赢烨挑眉,不懂他们这样是什么意思,两年没见竟然一个在宫殿里面一个在宫殿门口,而且...
赢烨看过去,三儿还在靠着墙角估计是在偷听他们讲话。
陈孽垂着眸子,眼里的寂寥更甚,他看了一眼赢烨,叹了口气,“对不起...”
赢烨呵了一声,“你这个对不起未免也太迟了吧。”
陈孽抿唇,他也不想的...
“我...其实在一年前回来过,但是...”陈孽望了望天,不想让三儿有负担,苦笑了声:“算了,过去了。”
赢烨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也就没多问了,陈孽穿着黑色的衣袍,整个人被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下,赢烨也有些不忍心,开口问:“要不...你去龙乾宫睡一晚,明日再来?”
陈孽摇头,沉声,“不要...我在这里赎罪。”
赢烨干脆站起身,“那你慢慢赎罪吧,我的蓁蓁还等我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秀一下!
陈孽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好走不送!”
赢烨挑眉,想到秦蓁蓁就笑,他眉眼弯弯,“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三儿最近和一个大臣的儿子走的很近,我看...”
他早已和宰相对好了说辞,现在三儿在听,应该能明白,他这个当皇兄的也帮了她这个不称职的皇妹一个忙。
陈孽闻声,眼眶又是通红的模样,呼吸沉重,他竟然感觉到喉间的那种血腥味又涌现了。
赢烨怕他想不开,又圆了一下自己的刚刚说的谎:“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没有的没有的。”
陈孽急促的呼吸闻言才平稳下来。
赢烨没有特地去问陈孽的事情,第一,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第二,陈孽自是有他的苦衷,赢烨觉得,终有一天,陈孽自己想说的时候,会把全部事情告诉他的。
赢烨敛了敛神色,“那我走了。”
陈孽轻点头,抬眸的一瞬间,从宫门口走出去的赢烨又折了回来,一脸疑惑的问:“我孩子是不是在这里?”
孩子在哪里你不知道?
你问我一个两年没回宫的人?
呵,亲生的。
小七在这时候走上前问三儿。
三儿:“你把孩子抱出去,问他带不带回去,不带的话就放在这里。”
小七暗暗嫌弃:肯定不带啊!
只是,小七看着门口的陈孽..她有一瞬间的害怕。
“公主...这...我有点不敢...”
三儿恨铁不成钢,她狠狠的打了一下小七的背,“你怕什么,他是人!”
小七哆哆嗦嗦...
“这不是...两年没见吗...何况...那时候又都说陈孽死了...”
三儿垂眸,一瞬间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她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不值得陈孽去在意,他可以离开她两年。
而她每日想他,想他,脑海里全是他。
小七自认为惹到了三儿伤心,忙不迭地闭嘴,最后抱起太子走出去。
皇上还站在寝宫门口,小七上前“参见皇上。”
赢烨看了一眼卿卿,他已然睡熟,赢烨没由来的开心,又可以独占秦蓁蓁了。
“行了。”赢烨说,小七以为皇上要带太子回去的时候,赢烨对着屋里头喊:“赢浅,帮我看好孩子。”
就走了...
走了...
赢浅:“......”
陈孽:“......”
小七:“......”
这到底是有多不负责。
三儿将门打开,陈孽听见木门嘎吱的声音心情好了些。
刚刚明明她都已经抱着自己了,就在他以为可以继续抱着她,继续诉说很多心酸的事情时,三儿将他的手放下,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了一句:“我现在暂时不想见你。”
陈孽不敢造次,怕惹怒了她,只好坐在台阶上,苦苦地等待着。
此刻闻声,他抬眼望去,小七屏气,生怕自己这个透明的无辜人会被牵连。
三儿将卿卿抱在怀中,陈孽从坐着的地上站起身子,踉跄了几步,最后赶在三儿进了宫殿前挡在了她的身前。
“浅浅...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陈孽着急,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三儿想绕过他走进去,陈孽终于硬气了一把,笔直的拦住她。
三儿抬眼,怀中的卿卿抓着自己的耳朵在睡觉,她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声音说:“走开。”
陈孽站直,“不。”
三儿咬牙,“你让开。”
陈孽就杵在那里,不动弹,“你听我解释,我就让。”
三儿垂下眸子,淡淡道:“我不想听。”
陈孽喉结滚动,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七。
小七领会了意思,上前一步,“公主,我抱太子去休息,夜间风大,怕着凉,我带太子去休息吧。”
三儿看着怀中的卿卿,最后将卿卿抱给了小七,而小七刚准备走到另一处宫殿休息的时候,走出去的赢烨又折回来了。
“快,把卿卿给我。”
三儿垂着的眸子翻了个白眼,不用说,都是回去挨了皇嫂的骂。
赢烨将卿卿抱在怀里,看见站在门口的陈孽和三儿,他眸间毫无波澜,淡淡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就看开点。”
他许是觉得这样表达的不够明显,又道:“就比如我和蓁蓁...”
三儿翻个白眼,赢烨:“也不对,我不会惹蓁蓁生气的。”
说完就走了。
陈孽站在原地,这样你还不如不说,说了把他弄的更里外不是人!
赢烨走出去,边走边对着怀中的卿卿说:“你娘刚刚骂我了,你回去,如果听见你娘大声说话,你就哭,就哭知道了吗?”
三儿:“......”
小七识趣的退下去。
三儿想拨开陈孽走进去,陈孽直接厚着脸皮抱着三儿走了进去,顺势还将门关上了。
三儿被他抱在怀中,挣扎着:“你放开我...”
陈孽不肯,紧紧的箍着她,“你听我说,浅浅,我一年前,在宰相的婚宴上回来过,本想宰相婚礼结束之后就去找你,可是...可是...我师父死了。”
三儿本还在挣扎着的手闻言顿了顿,一瞬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陈孽的师父对陈孽来说有多重要,三儿知晓,因为陈孽经常会将自己的银两送出宫外,叫那个住在山脚下的男童拿给他的师父。
时不时的也可以听见陈孽在她面前说师父教会他的许多事情。
三儿未曾想过,是因为他的师父死了。
陈孽敛眸,企图将这份伤心藏入心中。
“第一年,我在荣镇开打了一些小生意,本想着待一年之后,京中的人忘记我了,我也和你商量好了一年之约,我就想着...把生意做大,届时,娶你的时候...会更有把握,配得起你...”
陈孽整日在荣镇忙碌,手里的当铺和饭馆开得越发的大,最后,陈孽看准了粮油盐的渠道,最后成了荣县最大的一个盐商,但是奈何距离清歌国还是有些距离,所以...三儿从未听见过民间传言的荣镇盐商。
不少女子都上赶着想要和陈孽有一出好姻缘,但是,陈孽都一一拒绝了,他的内心中,只有三儿的身影,他想要做的更大,到时候,娶三儿的时候会更有底气,这样...就能给三儿更多的幸福。
陈孽心心念念的娶三儿,过了一年,终于将每个铺都打点好了,之后就启程回国都先去和师父说了一下自己要进国都,师父当时身体已经有些虚弱,却也还是应允他。
未曾想刚踏入国都,就听见宰相娶妻的传言。
那时候的陈孽心中还是很开心的,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他也很快就能迎娶三儿了。
思及此,陈孽心中全都是以后他们一家几口的生活。
更未曾想的是,他刚辞别师父,还没过多久,住在师父那座山脚下的男童就进了国都来寻自己。
当他回去的时候,师父已经没了气息。
当他把师父的遗体收拾好的时候,发现了师父的一封随手信。
他打开,里面全是师父思念家人的话,男童和师傅走的很近,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也有些动容,告诉自己,师父生前偶尔有唠叨,说此生最大的心愿是想要回到边疆,但是那么老了,他也不奢望回去,就是想死的时候,希望能够回去那边,安葬在那边。
陈孽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快马加鞭的赶去了边疆安葬好了师父的骨灰,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赶回来。
可是...
此去两年,陈孽回到了国都,却没有去找三儿,足足又在国都徘徊了一个多月。
“为什么?”三儿知晓了这些事,此刻哑着声,眼睛早已红透了。
她原以为陈孽是不在乎,却未曾想...
陈孽垂着眸子,蓦然埋首在她的颈边,脆弱的说:“我怕...我怕...我怕...”
三儿知道了,她抬起手,轻轻的抱住他。
“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永远也不会不要你。”
两个人同时说出来,陈孽第一次在三儿的怀中哭的像个孩子。
“你不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好几次忍不住,想回来找你,却又想起自己一事无成,怎么...怎么可以配得上你,浅浅...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