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暄从未入过江湖,所以方才不知这鬼医是谁,但只要稍入过江湖的人,都知道江湖中有四个人,绝不能轻易去惹,更不能随意去碰。
正所谓东神西鬼,水火不相容,南毒北药,阴阳各一方,说的便是‘神医’——叶华佗,‘鬼医’——赛越明,‘毒王’——万蚁和‘药王’——饶药。此时‘毒王’——万蚁与‘药王’——饶药已死,只剩下‘神医’——叶华佗与‘鬼医’——赛越明。
‘神医’——叶华佗常驻九华,从不下山,可鬼医却是游历天下,虽形似孤魂野鬼,其医术更是诡异离奇,旦凡他出手的人,无论什么疑难杂症,皆是药到病除,医术之绝,恐怕已到活死人,肉白骨之境,但他行事乖张,全凭兴趣,亦正亦邪,所以才得了这鬼医之称。
陆无影为想医好被冷梦刀虚空刀劲损坏的筋脉,重练武功,不得已,方才带了上官暄来找鬼医。
鬼医静静的想了半天,突然对着上官暄沉声道:“你既不知秦征在哪?那你又如何得到了那支箫?”
上官暄一怔,随即向腰间看去,便看到了那支色泽深绿,略显破旧的箫,颤声道:“这箫,这箫……”刚说到‘箫’字,她只觉脑里轰隆隆一声响,记忆仿若潮水般涌出,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跟着眼前便涌出大量大量的血,无数的尸体在狂风暴雨中倒下,雨水拼命的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可太多太多的血,仍是无法渗进泥士中,在地上涣散开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在狂风暴雨中‘嗷’‘嗷’‘嗷’怪叫,声音凄厉非凡,仿若百鬼齐鸣,万妖齐出,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压过了天上轰隆隆的惊雷声,即使自己相隔遥远,但仍给那吼声震得耳膜几欲穿破一般。
她只记得自己在风中,雨中,夜中,拼命的奔跑,不时的回头观看,虽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一双眼睛。
他的眼睛红得仿若洪荒巨兽,红得几欲要一滴一滴,滴下血来。
上官暄的瞳孔一点点开始膨胀,慢慢只觉眼前腾起大蓬大蓬的鲜血,慢慢模糊了双眼,嘴里仍不住喃喃道:“这箫,这箫……”突觉身体一晃,一股血气直冲脑迹,顿觉头昏眼花,直直的倒了下去。
上官暄突然直直的倒在床上,可一双眼睛,仍如铜铃一般睁着,嘴里仍在不断蠕动着,却又不知在该说什么。
陡遇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情况,陆无影不由脸色一变道:“她,她怎么了?”
鬼医眉头一皱,急忙上前,伸出食,中,无名三指,搭在上官暄的脉搏上。突然‘咦’了一声。
陆无影一惊道:“怎么了?”
鬼医缓缓道:“她体内气息十分紊乱,脉搏跳动忽快忽慢,忽急忽缓,瞳孔睁大,全身不住颤抖,显是受了极度恐吓,致使大脑神经错乱,方才会如此,可方才那几句话绝不可能将她吓成这样,难道那箫?”
说到此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上官暄腰间的那支箫看去。
箫身深绿,略显沉旧,但却极为精致,可那箫却仿似蕴含着一种巨大的魔力一般,让人看上一眼就再也不想挪开眼睛。
陆无影静静的看着那支箫,不知是错觉,还是真有声音响起,她耳边,仿似一瞬间听到了一种悲哀的乐章,那箫仿似有生命一般,从箫孔中跳出一个又一个有节奏的音符,曲音开始时平淡无力,仿若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正在忍受着生命的煎熬,可生命又一点一点的流逝,任她如何拼命抵抗,仍无法挽回已然流逝了的青春。
箫声流转,轻声颤动,仿若那女子悠悠的喘息声,苟延残喘到最后一刻,那一口尚未断绝的气息一般。
可就在其似断未断之际,箫音突然一转,又变得绵长起来,似那女子最后的回光返照。
可惜那箫音绵长得不久,又逐渐变得低沉,一声,一声,仿似那女子逐渐消逝的生命。
箫本无情,但箫通人意,箫音仿若有生命一般直透到陆无影的心底,又从心底瞬间传至全身,让其全身百骸都感觉到那种悲痛与辛酸。
此时箫音已然低到了极点,低到陆无影只感觉到一种微微的跳动声,可那种悲痛的感觉却清晰的直透心底,仿佛那女子终于抵不住病魔的侵蚀,一缕香魂终于离体而去,可她仍在拼命的挣扎。
箫音变得更为低沉,要不是陆无影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箫音,她真不敢相信一种箫音,竟可以低至如此程度,低得仿若就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声波轻轻的穿透过来,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箫音。
箫音已经低至极点,而陆无影的心,此时也随之降到了谷底。
箫音再降。
陆无影只觉心也仿似要逐渐停止跳动,便连四肢百骸也开始渐渐下沉,就像是沉进了一片黑暗的沼泽地,越是用力,反而沉得越快。
此时箫音之中的悲痛与辛酸变得更浓,更强烈。
陆无影只觉心痛得仿似要裂开一步,想要开口呼救,却发现如骨鲠在喉,发不出半点声音,全身的血液也随着这低沉的箫音而流畅得渐渐缓慢起来,身体也随之逐渐冷冻下来。
箫音更低,已至尾声。
陆无影却觉身体仿若接了一层厚厚的冰一般,由内而外逐渐寒冷起来。
正在此时,突觉头顶一通,一股澎湃的内力,仿若决堤的洪水,从头顶‘百会穴’直冲而下,‘百会穴’乃人身大穴,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属督脉,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稍不注意,便会有生命危险。
陆无影乃是练过武功之人,‘百会穴’一痛,全身立生警觉,精神一分,一股血气立时倒冲而上。
“哇”,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勉强站定,神智也随之清醒过来。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险,要不是老夫发现的早,你此时恐怕已经死在这曲‘怨相思’之上了”。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医’——赛越明。
陡听‘怨相思’三字,陆无影全身一颤,原本惨白的脸色变得更为惨白,也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强的箫意,看来秦征的武功已之巅峰,天下间,恐再无敌手。”
鬼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方才道:“若单以武功而论,天下间,恐怕还有一人,能与之匹敌。”
陆无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莫非是……”
陆无影尚不及吐出那人的名字,鬼医突然断然喝道:“我不想提他的名字。”
陆无影一惊,随即住口不语,仿佛那人有极大地震慑力,只是陡然想起,已觉背心处以凉,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极大的恐惧力。
那人是谁?为何连名动天下的陆无影都不敢提他的名字。
两人忽然想到那人,心里顿时莫名的笼罩了一层阴影,沉默了良久,陆无影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钓鱼城’一役,冷梦刀已然悟通了‘惊世神弓’之密,若有‘惊世神弓’在手,天下间根本无人能与之匹敌,毕竟这‘惊世神弓’的威力……”说道此处,陆无影不禁想起了‘钓鱼城’上的那一弓,饶是沉静如她,也不由全身一颤,脸色一变,连想要说的话,也以时间想不起来。
鬼医吸了一口气才到:“‘钓鱼城’一役,蒙古十万铁骑都抵不过‘惊世’的一弓之力,若秦征有此弓在手,就算大宋百万雄狮也不是其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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