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李恪是不可能纡尊降贵来见柴令武,成都县令也不会因为这点屁事来得罪柴令武,身为雷绝色表舅的县丞佘秋生努力无果,只能黯然放弃。
自己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可能为了雷绝色孤注一掷。
心意,已经尽到了。
柴令武一行出益州,过眉州、嘉州、嶲州,穿过泸水,进入曲州。
泸水,战国时期成书的《禹贡》中将其称为黑水,随后的《山海经》中称之为绳水。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及《汉书·地理志》中将后世雅砻江以上部分称为淹水,而以若水(雅砻江)为干流。
三国时期,称为泸水,诸葛武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首次对金沙江水系做了详细描述,但未能言明金沙江与长江干流的关系。
除此以外,金沙江还有丽水、马湖江、神川等名称。
沿河盛产沙金,“黄金生于丽水,白银出自朱提。”
宋代因为河中出现大量沙金而改称金沙江。
朱提县就是曲州的治所,即后世的昭通。
柴令武觉得这地方好神奇,明明说的是一口彩色西南话,听上去却如鸟叫一般,不是仔细揣摩,你根本听不懂人家说啥,搞不好人家骂了你一通还得跟人说谢谢。
进入州衙,向刺史出示了一行人的告身,刺史微微点头。
很好,柴令武携的从九品下僚属虽多,却是矿监,不是县衙内的属官,不会影响到地方上的平衡。
“老夫多年未见朝廷年青俊杰主动来这犄角旮旯了,来的不是贬官就是求不到实缺的。”刺史乌北望无限唏嘘。
这些年,几乎找不到人补缺,唐兴县令丘盼归早就逾了任期,却不得不继续当下去。
北望,望哪里?
当然是望长安。
柴令武笑笑:“愿享乐而不愿苦熬,人之天性,刺史不必苛责。”
乌北望叹息:“既然你是到唐兴县,老夫且告诉你一些情况。唐兴县内,汉蛮杂居,鲁机族、孟族、披沙族、披族、招服族,统称乌蛮,习俗却又略有不同,总的忌讳不少……”
有病人时忌说死伤之类的话,忌说“杀年猪”,忌食熊、狗、猴、猫、马、骡、乌鸦、蛇、蛙,有孕之妇忌给新娘梳头,也忌给新娘缝嫁装。
不准用脚蹬锅庄石,更忌从火塘上方跨过。忌用粮食在手中抛玩,忌打布谷鸟。
零零总总的忌讳有很多,柴令武只能一一记牢。
原先的认知出现了错误,还以为他们称作夷呢,原来这个时代是叫乌蛮呀。
乌蛮主脉的爨(拼音:bsp;后来还合并了许多小族群,后世与彝、纳西、傈僳等族有渊源关系。
玩笑地说,乌蛮的肤色确实要稍微黑一些。
乌北望不可能亲送柴令武就任,就是治中阿鲁白当担此重任。
“咦,治中这个名字很奇特啊。”柴令武觉得好奇。
阿鲁白当笑了笑,还没回话,旁边基本没怎么束缚的雷绝色不屑地翻着白眼:“无知!治中的名字就叫白当!阿鲁是人家的搂衣!”
“泥石流系统,解释一下,啥叫搂衣?”柴令武好奇地问。
泥石流系统回了“滋滋”的噪音,显然对此也不甚了然。
毕竟,泥石流系统也曾经说过,它不是万能的。
雷绝色嗤笑道:“没听说过吧?搂衣是乌蛮的姓氏、根源,用来判断是否为同一根源、身份高低贵贱。笃,则是盘问家门与根骨,一般人家不与娃子(奴隶)通婚。”
柴令武惊讶地看着阿鲁白当,却见阿鲁白当含笑颔首,显然对雷绝色的解释很满意。
咦,雷绝色居然对乌蛮情况那么了解,好像扔矿洞有些糟蹋人才啊!
仔细问过才知道,雷绝色母族这一头,竟然有乌蛮的血脉,难怪那么熟了。
对雷绝色的处置就是一个难题。
扔矿洞吧,白瞎了人家对乌蛮的了解;放身边吧,时不时会觉得倒胃口。
从朱提县到唐兴县,五六百里山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
唐兴县内燥红土、红壤、黄红壤、棕壤、亚高山草甸土等五大类型的土壤分布,以红壤分布最广。
民居以石头砌墙及泥土夯墙为主,茅草顶,男女着自织的麻衣、麻裙,或着羊皮所制衣服,不分男女,头上多数包裹“青帕”,妇女腰间裹一块毛毡。
从磨盘山,经河里湾,到绿茂(这地名……)、碧谷,抵达县城,让包括柴令武在内的众人都好好感受了一把大落差的感觉,明明知道最后连一百里地都不到了,却死活感觉比阴平道难走多了。
别说是人,就连柴令武的那匹青海骢都腿颤。
阿鲁白当微微摇头:“这地方,你们的马匹难以胜任,还是尽快换乌蒙马吧。”
乌蒙马产于昭通地区十二个县,在海拔1200——3000m的高原和山区分布最多,成年公马平均体高110.9cm,成年母马平均体高111.3cm。
体型外貌整齐,能适应南北干湿两种不同的小区域性气候,素以体质结实、短小精悍、运动灵活、善登山越岭、长途持久劳役、耐粗饲、有良好的适应性著称。
不吹不黑,乌蒙马论冲刺不行,耐力却极好,负重能力也强。
到了县衙,前任县令丘盼归哆嗦着手,赶紧签章交接。
十年,十年了啊!
当初风华正茂的青年,如今已经成了一介老朽!
盼归,盼着速归啊!
再不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埋骨他乡。
家中的孙儿,应该上私塾了吧?
回去,他还识得阿翁否?
经过柴令武与阿鲁白当的验证,卷宗除了有少许出入,基本无碍,微微修改后便靠交接。
送走丘盼归与阿鲁白当,柴令武整理了一下唐兴县的卷宗,看了一下每年冶炼铜锭的产量为十万斤,不由摇头。
唐代铸钱炉,每炉每年可铸钱三千三百缗,需用铜二万一千二百斤,铅锡合金三千七百斤,锡五百斤。
按九十九炉计算,每年用铜约二百一十万斤,锡五万斤。
十万斤的产量,作糖不甜,作盐不咸,难怪大唐对云南之地的重视度一直不够。
在大唐看来,这就是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