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京可能存在的叛乱,朝廷没有任何纸面文书留存,只在最高层心照不宣。所以李纲只看过往记录,并不知晓南京的具体情况。
看到张叔夜凝重的表情,不得不问道:“南京有何不妥?”
张叔夜介绍道:“南京似有叛乱倾向。河北河东宣抚使范讷、北道都总管赵野,当国难之时按兵不动,作壁上观,有负国恩。国难之后,囚禁御史,又不肯赴召来京。”
“囚禁御史?”李纲语气凛冽:“这还谈何有叛乱倾向?这便是证据确凿的叛逆!朝廷当以果决之势,诏令南京将士讨贼报国。”
张叔夜无奈,自己才是枢相!李纲这个宰相、文臣,怎么比自己还火爆、刚烈?
“李相公且稍安勿躁,从朝廷确定南京有叛意至今也只有两天而已。已经派皇城司去联络军中义士了。围城解除后,神武右军也在迅速集结士卒,数天时间调集了一万两千大军,明日策勋之后便准备出京平叛。”
听到这里李纲才稍微澹定一些,两天时间而已,确实不能苛责朝廷更快了。神武右军与金人血战,伤亡惨重,大量建制几乎被打光,重新整编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很快李纲也想到了其中关键问题,问道:“南京何来的底气与朝廷为敌?大宋朝廷乃人心所向,天命所归。范致虚有西军精锐,有步骑二十万尚且不敢叛乱。南京谋逆,必然是死路一条。南京的大臣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赵桓面色凝重,说道:“朕此前亦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次士大夫的逃离,让朕有了些眉目。”
张叔夜赞同道:“大量官员、士大夫逃往京东西路,必然有其缘由。南京一定有什么吸引着这些腐败士大夫。”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李纲性格果断,说道:“与其我等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抓一批士大夫过来审问。他们既然逃亡南京,必然有其打算。”
快刀斩乱麻。这个主意赵桓喜欢,便对一旁的皇城司都指挥使吴革吩咐道:“朕给你发诏令,立即缉捕一批逃离官员。皇城司设诏狱,亲自审问这些人目的!”
诏狱!
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的特权,赵桓也交给皇城司了。是时候用皇城司杀一杀士大夫的骄矜了。
大宋士大夫被赵氏给了太多的特权与优待,无拘无束,以至于他们成为大宋四害之一。
没有鞭策,他们恐怕会一直这样堕落下去,难当大任。
不要看东京城历经大战,非常残破。但大宋朝廷能够调度的物资,却是中原任何势力都无法比拟的。
不仅有缴获的大量金银、布帛,还有四万多匹战马。
皇城司能够组建大量骑兵,而且是全员携带手弩的精锐轻骑。可以轻松实现各种骑兵的围追堵截战术,士大夫们甚至毫无反抗能力。两百多名皇城司亲从官策马出城,下半夜就在汴河沿岸抓到了两户出逃的东京士大夫。
一群养尊处优的腐败分子,哪经得住严刑拷打。皇城司很快便撬开了他们的嘴巴,得知结果后,吴革吓得脸都白了。第一时间回宫向赵桓回复结果。
此时都已经将近黎明,城中已经能听到将士嘹亮的号令声,一队队士卒正跑步入城,排队列阵在城内空地,准备庆祝今日的授勋大典。
赵桓、李纲、张叔夜也都没了睡意,干脆在排布今日庆典的流程、礼仪。
当吴革返回,一群宫女、内侍正围着赵桓梳妆打扮。今天是军队的庆典,在赵桓的坚持下,他也穿上了一身鲜红戎装,准备披甲佩剑,给将士们策勋奖赏。
见到吴革面色凝重,赵桓挥手斥退了一众宫女、内侍,问道:“审讯结果如何?”
此时殿内已经多了几位大臣,除了张叔夜、李纲,御史中丞秦桧也带着主管朝廷礼仪的殿中侍御史早早抵达。还有国家名义上的最高宰执,右相孙傅也起了个大早,进宫统筹流程。
这些人有的人夙夜未眠,有的人黎明前便醒,可谓是披星戴月,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
但吴革带来的消息,士大夫们却显然配不上朝廷的苦心付出。
“禀官家,臣已经查清了。据囚犯交代,南京……正在筹划另立朝廷。”吴革硬着头皮交待道。
“什么?另立朝廷?”
“狂妄!他们有何资格另立朝廷!”
“他们疯了!这天下是大宋的天下。岂是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改天换日的!”
赵桓被气笑,大宋士大夫们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在朝廷眼皮底下蝇营狗苟。难怪京畿士大夫们要逃离,这是觉得赵桓冒犯了他们的利益,要抛弃大宋,拥立新朝了啊。
赵桓杀气凛然,问道:“朕倒想知道,这些士大夫想拥立哪个乱臣贼子为君,是他范讷还是赵野?哪个贼子敢来试试朕刀锋是否犀利?”
吴革全身冰冷,一头冷汗,咬牙开口说道:“是康王……构。”
话音落下,宫殿内瞬间如坠冰窟,针落可闻。
赵桓的杀气彷佛凝结成实质,肃杀的说道:“朕知道了,原来这些士大夫们不是想改朝换代啊,是想要另立新君!”
难怪朝廷一直搜不到赵构的身影,原来他已经逃到了南京。这叁个国难时苟且偷生的鼠辈,怕被清算,最终还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溷到了一起。
而在这过程中推波助澜的就是大宋的士大夫阶层!既然赵桓损害他们的特权,他们就在南方再拥立一位能代表他们利益的赵氏皇子。
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皇帝昏聩,德不配位,导致金人入侵,国祚板荡,天下凌迟。宋德中衰,群雄糜沸。
九皇子赵构,神武天资,体乾灵之休德,禀贞和之纯精,通黄中之妙理,韬亚圣之懿才。在贤明士大夫们的拥戴下再造朝廷,重整天下!使社稷复存,炎精更辉,德冠往初,功无与二。
“好个士大夫阶层!”赵桓神色冷峻,看向身边诸位大臣,平静的阿说道:“卿等也觉得朕不配君临天下?”
殿内所有人都跪伏于地,秦桧坚定的说道:“臣等绝不敢有此念。”
“不敢。而非不想。”赵桓嘴角嘲讽。
很显然,即便是屋内这些大臣也觉得相比于赵桓的铁血杀戮,还是赵构组建的新朝庭更好,更像是士大夫们的天堂。可以放心腐败,肆意躺平,醉生梦死,而无需担忧被官家铁血清理。
但是赵桓却忽然一笑,说道:“朕很欣赏卿等的坦诚。若卿等回复没有这种想法,朕才是真的失望。”
秦桧深深呼了口气,知道己等保住了一条性命。刚才所言真的是秦桧最本能的说法。
是真的不敢,而非不想。秦桧当然也想肆意放纵,永享特权。可以一辈子安枕无忧的醉生梦死。
可东京朝廷高层,但凡见过神武右军忠义奋发,光照日月,气壮山河的风采。都绝不会有一丝叛逆的勇气!
那是一支绝对忠诚于官家的铁血强军啊。他们举世无双的战力,能保证官家实现铁血大宋的一切宏愿。
秦桧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南京那些被金人肆意驱赶的叛军,在战场上遭遇这支举世无双的强军时,会是怎样的惊恐绝望。
范讷、赵野还有九皇子赵构,这一次是选择了一条最惨烈的死亡之路啊。
赵桓也知道,这乱世会有许多妖孽横行,许多乱臣贼子会野心勃勃的割据一方。
但赵桓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居然是士大夫阶层和赵构。
后世呆蛙闹出的着名笑话,南宋、北宋并存于世,南北对立,竟然真的在自己眼前出现了。
迎着晨曦,赵桓穿戴好甲胄,佩戴上利刃,语气坚定:“随朕去参加大典,为军队策勋封赏。然后朕亲自誓师出征,以雷霆之威碾碎这些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