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血战,令金军不得不承认,宋军边军的战斗力的确是非常剽悍。
从夜色降临,这支宋军就开始袭营,一直杀到次日上午,黑暗完全散去。
天色其实已经能看清视线内的事物,但杀的昏天暗地的金军,完全没有天亮的感觉。
只感觉各个营寨内都是黑暗、血雨以及无尽的杀戮。
直到营外传来宋军嘹亮的鸣金声,两支浑浑噩噩的军队才在混乱中各自脱离。
宋军如百川归海,一队一队从各个营寨中撤了出来,返回城中。
而原地则只留下了各个营寨一地的残肢断臂,死尸枕藉。
回到城中,将士们兴高采烈,把俘获的一面面旗帜丢在城门前,任其在污秽的泥土里一片狼藉。
无数返城的士兵骄傲的从金军旗帜上踏过,彻底将其踩入泥泞之中。
迎接这些有功将士的是丰盛的美食。
吴玠特意下令大犒士卒,后厨一口气为他们宰了二十多头猪,上百只鸡。
肥美的鸡腿、油腻的猪排、热腾腾的肉汤以及大量香喷喷的炊饼不限量供应。
宋军能够在战场上血战一夜的背后,是整个大宋国家千古未有的军费开支。
宋军在燕云的物资保证,已经远远甩开了汉军巅峰时在居延关的后勤保障。
汉军之所以强大,能够一汉当五胡,除了兵刃之利,也跟强大的后勤保证有关。
居延关每个士兵领取肉食的品种、数量都会详细记录,每个人的领取名字、时间分毫不差。
比如羊一头250文,鸡一只36文,牛肚4文一斤,鱼20至30文,牛油17一斤,牛舌60文一条。
但这一切,在大宋都不复存在。
只要将士们不浪费,军中肉食管饱。但领取了三四斤肉,结果吃不下,也要面临训练加倍的处罚。
朝廷一亿八千万贯的军事开支,就保证了这支军队完全不是一支吃粗粮,嚼面饼的军队。
恰恰相反,后世人对游牧民族军队的错误认知,以为游牧军队豪爽吃肉,大口喝奶,在宋军边军身上才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钱,就有强军,这是人间亘古不变的真理!
在食堂中唯一闷闷不乐的就是指挥使呼延通。
哪怕他夺旗二十多杆,依旧少不了一顿训斥。
吴玠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昨夜那叫打仗吗?街头斗殴都比他有指挥艺术。
若非吴玠亲自安排了战术,准备了竹哨,宋军又军纪森严,骁勇善战,这一仗就变成了一团散沙。
不过骂归骂,吴玠表示战后也会向天子帮他请功。
毕竟阴差阳错,他这一仗打得金军是苦不堪言,自相残杀死伤的士卒数倍于宋军造成的伤亡。
尤其金军数次援兵与守营将士之间发生激烈交战,导致金军灰头土脸,士气沮丧不已。
这一战之后,大雨依旧连绵,十余日不停。宋军是日夜不息的给金军送去刀剑的问候。
清晨金军疲惫的还睁不开眼,宋军就过来催促金军起床。
夜晚金军艰难的在潮湿发霉的营帐中睡下,吴玠就派人过来检查金军是否睡得安稳。好不容易睡着的金军将士们瞬间被宋军喊打喊杀声惊醒,无不气得跳脚骂娘。这一醒,至少几个时辰睡不过去了。那潮湿的被褥,就不是人能睡得地方。
这一切,金军都勉强能够忍受。最让金军无法忍受的是,吃饭的时间,宋军也过来问候!
金军在阴冷潮湿的营地里苦苦支撑,每天唯一能企盼的事就是在午饭时间,吃一口热腾腾的羹汤。
可就这么点卑微的愿望,宋军也惨无人道的将其磨灭。
宋军一旦杀过来,金军列阵抵御完宋军的袭扰,再回去热羹就彻底成了残羹冷炙。
已经有数以万计的金兵将士近半个月没有吃过一口热饭了。每天吃着冰冷发霉的粮食,喝着冰冷的生水,泡在连绵阴雨中。
金军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都惨成这模样了,宋军怎么还生龙活虎的?
金军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惨了,最惨也就这模样了吧?简直霉星高照。
但殊不知更惨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吴玠、吴麟站在城门楼下,一起看向远方屹立在风雨中的金军营地。
吴玠赞道:“金军的确不愧为开国之师,哪怕被风雨蹂躏,被我军日夜袭扰,依旧战力卓越,能够与我军将士在风雨中激烈厮杀,不见败相。”
吴麟赞同说道:“久闻女真坚韧,今日终于得见,堪称当世强军。但这屹立的营寨,就像一座四处漏风的大厦,又能在风雨飘摇中坚持多久?”
“金军能抗的住艰苦,能挡得住兵戈,但我不信金军能抗住饥寒天性。这大雨下了近半个月,金军营地里的粮草还能剩多少?如果粮草不济,女真将士即便再坚韧,也只能一败涂地。”
吴玠笑着点头,说道:“的确如此,金军退兵之时,就是我等出击之际!”
吴麟惊讶,问道:“不等宗相公他们了?”
“等不了了。也不会有援军了。”
吴麟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归义城的十一万大军呢?”
吴玠看着城外大雨,淡淡的说道:“除了一万人谨守城池,剩下的十万大军都被调到了河北,用命去填补河防了。官家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堵住黄河决堤。河北、河东、京畿、京东、京西、陕西三十万大军,与上百万民夫被调到了河北,修补黄河决口。”
吴麟惊问道:“黄河又泛滥了?”
吴玠淡淡的点头,说道:“黄河年年泛滥,这场大雨一下半个多月,决口不是情理之中?”
吴麟面上一喜,随即感觉到不妥,连忙收拢了表情,压低兴奋的语气,关切的看向吴玠,问道:“那燕云大捷,战功岂不是全归我易州城将士?”
“打出大捷再说吧。”
而就在吴玠与吴麟讨论着金军情况时,金军将士愤怒的发现,自己连残羹冷炙都没有了!
暴怒的士兵们一脚踢翻了打来的伙食,这是让人吃的东西吗?
没有生火的炭柴,饭是用生水泡的,完全没有加热。可即便这种凉水煮生米,金军都无法保证供应,大量士兵打来的是发霉的生米,黑乎乎的霉米与凉水混在一起,味道还不如吃土。
金军将士们彻底出离了愤怒,上层就要自己吃着这种东西,去与龙精虎猛的宋军日夜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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