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在皇宫用完午膳,下午也没能离开皇宫,而是被皇后带走了,陪着皇后在宫里闲聊。
显然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要跟她讲一些纳妃、入宫的事宜。
这方面的内容,很快就让苏黛心如小鹿乱撞,脸上含羞带怯。
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嫁给心中的那位赵家哥哥。
皇后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唯独印象深刻的一点是,她将开大宋女子之新风。
那就是不必困守内庭,可以走出门户,投入生产!
这简直是从儒家封建礼仪确定后,开天辟地的一次创举。
皇室妃嫔,居然不用终生困在深宫内院。而是可以走出宫廷,在太学寺监里自己的房屋内处理事务,研发技术。继续作自己的苏教授,带领团队,建设取水工程,改进蒸汽机系统。
这简直是突破了苏黛的想象。
虽然在东京城内,从事工商的人群中女子要占半数以上。
可是从来没人敢想,皇宫妃嫔、才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离开皇宫,白天在太学处理科研事宜,甚至对年轻学子进行教学。
儒家的封建礼仪本来就被南京皇家女子学院冲击的七零八落。赵桓这一次对苏黛的支持,更是引起整个天下激荡。
七月,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讨论这一风波,皇家妃嫔出任太学院教授,并在太学院内抛头露面,教书科研!
女子在学校教书,这本来是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
大宋的女教师多了去了,大概要有几十万人的规模,甚至大宋帝姬就有好几位在皇家女子学院当教授。任何学校里面都会有接近一半的女子教师。
但苏黛的皇室妃嫔身份着实给她蒙上了一层绚丽的面纱,引起整个天下的关注。
这一次大宋咽喉全开,皇室、官府亲自下场跟士大夫们激烈争夺舆论话语权。
不管士大夫、儒家如何大谈封建礼教,讲礼义廉耻,他们的声音都只能被磅礴声浪所淹没。
因为在皇帝的意志下,皇室财团掌控的报纸、官方各路的邸报,全部统一思想,大力提倡女子投入学术、生产当中。
大宋青年报更是直接刊登了皇帝的名言:“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一次,迷惘的学子们没有下场,士大夫们就在舆论战场输的一败涂地。
官方通过报纸完全掌握了舆论走向,朝廷能向更多的百姓、更大的范围直接宣传朝廷理念。
士绅们的影响力被局限在了极小的范围内,所有士绅都已经发现了一个惨淡的事实,朝廷已经不需要通过他们来间接管理地方。
所谓“皇权不下乡,士绅治地方”已经彻底失去了其存在的社会基础。
这一情况很快就吸引了整个士大夫阶层的警醒与反思。其受关注程度,迅速超过了皇室一名贵人担任太学教授的情况。
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妇好作为商王武丁的妻子,都能担任军事统帅,统领大军,帮商朝平定鬼方、羌方、土方等地。
与之相比,苏黛只是去教教书,研究研究技术,简直稀疏平常。
士大夫们更关注的是,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百年共识,究竟还剩下多少?
对士大夫们而言,这是比一切事情都更重要的根本。
他们可以不在乎国家强盛与否,可以不在乎亿万百姓死活,甚至不在乎礼义廉耻,秩序纲常。
但却必须搞清楚这件事情。
因为这关乎一个统治性质的问题。
大宋天下究竟是姓士还是姓市?
做主天下的究竟是谁?
就像隋唐,统治国家的是关陇军事贵族。在商周是公卿大夫。
大宋的士大夫们还是否是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
在皇室昙花一现的宫廷新闻后,舆论长期激荡于这次浩大的争执。
但骄横了百年的士大夫们,终于被现实撕碎了一切的傲慢与骄矜。
从战斗开始,他们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不是封建士大夫与城市市民的单独较量。
而是整个天下,所有势力对士大夫们的疯狂围剿。
上至皇权,下至市民,中间包括学者、学子、妇女甚至僧人、道士都在对他们喊打喊杀。
这场由士大夫提前引发的矛盾,却成了勒死他们的最坚实缰绳。
最先发力的就是学子、学者们。
这是毋庸置疑的,文人之间下手最狠辣,也最不留余地。
因为每一个儒家世族的倒下,都会让渡大量利益给其他学派、其他学子。
士大夫们实在是低估了如今官办学校的规模。
大宋在校学子从太上年间的数十万人,一路扩充三四倍,膨胀到了两百多万人。
这些年轻的学子要么从政,要么从商,每个方向都站在了士大夫们的对立面,自然要帮着市民痛击士大夫。
而更令士大夫们措手不及的是,大宋数以千万计的女子对着他们戳脊梁骨。
女人一旦骂起架来,那真是要多刻薄有多刻薄,而且她们吵架的精力是男人远远无法比拟的。
似乎对她们而言,编排对手,吵架八卦,就是她们最大的乐趣。
士大夫们对她们讲封建纲常,希望把她们困在内庭,这无疑是极大的激怒了她们。尤其是那些受过教育以及身处城市的妇女。
她们决不甘心困守在一座几步见底的宅院里,成为男人发泄的工具。
而士大夫们提倡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更是把市民阶层得罪彻底了。
市民、商人、工坊主们都绝对绝对不能忍受天下再次树立起重农抑商的政策!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赞助大量金钱,支持学子、僧侣、学者们对士大夫们进行批评。
这场舆论场上的战斗持续的时间之久,让整个天下都震惊。
从建业四年七月这场舆论风波被掀起,一直持续到建业五年的三月!
持续时间长达近九个多月。
很显然这么漫长的争论,双方背后都有无比强大的财力为支撑。
士大夫们一方自然不必多提,他们通过兼并掌握了整个天下绝大部分的土地,手里积累了大量财富。这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已经拼死一搏。
而另一方则是城市工商阶层,他们代表着最先进的生产力,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支撑着这一场舆论之争。
在舆论比拼地背后,拼的就是双方财力。
所以这一切都最终定论于三月的国家财政廷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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