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的一声嘶喊彻底将叶长衫与文和公子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醒,见闹出人命,围观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鬼哭狼嚎地向四处逃散。
桃娘也回过神,见殷红的鲜血从知唐的胸口不停流出,她被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着向后面跑去。而方才准备与英平发生冲突的那位男子似乎也被眼前景象所镇住,他虽然有些修为,但与眼前两位修为高深莫测的相比,可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见英平安然无恙,叶长衫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可随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或许是鲜血刺激了他的神经,又或许是对于文和公子行刺的愤恨,一股尘封已久的戾气从心底迅速向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天地之气也从丹田处暴涌而出!
叶长衫心中感到一阵不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根本无法掌控那股体内肆虐的戾气!他感受到这种嗜血、暴虐迅速的吞噬着他的心智,只怕下一刻便会将他完全支配!此时,叶长衫的右手不但没有从刀刃上松开,反而越握越紧,好似这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能够滋养体内的那股戾气。
文和公子从知唐奋不顾身的一挡中回过神,她同样感受到叶长衫身上发生的变化。当她将目光转移到叶长衫身上时,一个完全陌生的叶长衫映入眼帘。方才在台阶修为不低,但终究为其忠厚、温和的性格所制,显然成不了今日行刺的障碍。可此时的叶长衫所展现出来的气息、气势与刚刚截然不同,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彻底被激怒的猛虎,他饥饿、愤怒、嗜血,他的眼中没有其它,只有想将敌人撕裂的那份狂暴。
面对这样的叶长衫,文和公子内心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文和公子暗暗惊道!
陷入疯狂的叶长衫似乎感受到了文和公子的那一丝惧意,也正是这一丝惧意彻底将他激发。叶长衫抬起左拳,狠狠地向文和公子挥去!这一拳汇聚着叶长衫此刻所有的愤恨与暴戾,雷霆万钧地向文和公子砸去!
‘砰——’
文和公子纤细的身躯在空中划过,而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这一拳不可谓不重,几乎将文和公子地身子震碎,只怕相比于阁主地河山拳,也能达到其半成威力。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随后,只见一口鲜血从文和公子口中流出。
叶长衫见状冲上前去,欲就此将文和公子擒住,文和公子见状大惊,连忙调整气息,在将自己受伤经脉强行封住之后,忍住疼痛奋力一跃,在叶长衫来到身前之前,跳到一扇窗户旁——
不愧是能与姬阳与、姜长鸣等人齐名的天玑强者,纵然身受重伤仍然能身轻如燕。
叶长衫见文和公子此刻已站在窗边似乎有逃走之意,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让她溜了。
文和公子见叶长衫挺下脚步,似乎也没有立即逃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借此间隙继续喘息片刻。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英平怀抱着奄奄一息的知唐方寸大乱,只听他几乎用着哀求的声音喊道:“长衫!救救知唐吧——”
听见英平的求救声,叶长衫与文和公子同时望向台阶处。
似乎是被英平的绝望以及柔弱无助的知唐所感染,叶长衫体内的那股戾气瞬间消去不少,赤红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再回头看向文和公子,只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正在等待他的抉择。
继续追刺客?还是回身帮英平救人?
很显然,恢复理智的叶长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盯着文和公子,身子不断地向后退去,似乎是用眼神在警告她,若再有妄动,他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看着步步退向英平与知唐的叶长衫,文和公子的表情更加玩味,仿佛她就像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好地观察观察这位寒门的老幺。随后,文和公子突然露出笑容,目光在叶长衫身上来回扫视几番后,一个翻身便从窗口跃了出去,瞬间不见踪影。
叶长衫赶忙回到英平身边,在山门里跟在子春身边,他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一些基础的医术,看着面色苍白几近没有一丝生机的知唐,叶长衫伸出手置于她的口鼻处,在探得隐隐约约尚存丝丝气息后,他又抓起知唐的手腕搭脉试探。
失了魂一般的英平眼神充满焦急,他很想开口,但他又迟迟不敢开口。
“知唐姑娘尚有一口气!”叶长衫肯定地说道。
“啊?此话当真?”英平有些激动,要不是他怀里抱着个人,只怕此刻已用力抓住叶长衫的双肩。
“嗯!咱们得快些回去!”
“快些?回哪儿?千牛山?”英平仍是一片茫然。
叶长衫沉思片刻,而后立马说道:“千牛山路途遥远,就算子春师姐妙手回春,恐怕需要的药材一时间也难以凑齐.....所以...”
“那...回宫?”
叶长衫点点头,而后他站起身左右一张望,发现身边此时只剩下那位呆立在原地的男子。叶长衫也顾不得那么多,走上前去问道:“坊中可有马车?”
男子此刻早已没了方才制造冲突的狠劲,看着眼前这位修为高出自己千万丈的护卫,他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有...有...”
“在哪?”
“不远...有个马厩...”
“好,我同你去取!快!”
“是...”
男子哪敢反抗?这位护卫方才如入魔一般,只怕自己说一个‘不’字,他那可怕的拳头就会将自己捶得渣都不剩。
“英平,待会儿回宫后,便召集所有太医前来替知唐姑娘疗伤救命!”
英平点点头,可随后他像是发现什么异常一般,问道:“你...不同我一起回去?”
“我就不同你回去了”叶长衫沉声说道:“我回千牛山,将子春师姐请过来!”
“对!对!把五师叔请来!”听闻叶长衫要把子春请来,英平像是迷路的小孩突然找到自己的家一般。
而站在一旁的男子听着二人口中的‘太医’‘宫中’心中先是一阵吃惊,随后他又将‘千牛山’‘五师叔’等名字串联在一起,最后他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好在那位公子及时出现!否则自己恐怕已犯下滔天大罪!不!恐怕自己已经死在这位寒门小先生的铁拳之下!想到这里,男子背后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壮士!快与我一起将马车备好!”叶长衫对着面露惧色的男子说道。
“好...小先...公子请跟我来...”
男子不敢有半分犹豫,连忙起身,带着叶长衫向船外跑去。
……
王府大书房内,卢大全正焦躁不安的站在一旁。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代表着王家绝对核心与最高机密的房间,此刻他心中的不安或许有一半是来自于这个书房给他的压力。今日他听有人大闹兰秋坊,本是怒气冲冲地想带一伙人去教训教训那些个不开眼的家伙,可当坊里的人说闹事的两人似乎来自宫中,隐隐约约还听见了‘太医’‘寒门’等字眼,再将那位侍卫高深的修为联系在一起,几乎可以断定此二人就是当今圣上与他的小师叔、如今天子的贴身侍卫叶长衫。
听到这个消息卢大全不禁傻了眼,天子在自家场子里遭到行刺?小叶大人还受了伤?若不是知唐以身挡刀恐怕…恐怕…卢大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虽然自己的姑丈权倾朝野,但若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恐怕他也承受不住吧?
想到这里卢大全二话不说跑来到王府,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于姑丈。不过姑丈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或是慌乱,而是简单询问了几句。
看着若有所思的姑丈,卢大全心里依然有些惴惴不安。终于,在王延庆端起茶盏的那一刻,他壮起胆子开口道:“姑…姑丈…这事儿…真…真没事儿?”
王延庆轻轻吹了吹尚有些烫的茶水,登时清香飘溢。他不急不慢地嗦了一口茶,而后将茶盏放回桌案。
“事儿?有什么事儿?”王延庆面带笑意地看着战战兢兢的妻侄。
“圣上遇刺,还是在咱的地盘上,这——”卢大全不敢往下说。
“遇刺?圣上这不安然无恙么?”
“可……”
卢大全还欲说下去,可王延庆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好啦,你也别怕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回去吧,少惊,送送大全吧。”
站在一旁的王少惊向书房门口走了一步,而后很客气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卢大全在长安横行无阻,就连一些四五品的官员见了他都要曲意逢迎,可在王少惊这位王家新生代代表面前,他是真的连腰都不敢直起来。见王少惊礼貌地请自己出去,卢大全识趣地点头陪笑,几乎是弯着腰退出去的。
“大全兄慢走,小弟就不远送了——”待卢大全退到大书房门口后,王少惊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少惊贤弟你留步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二人算是‘一家人’,是以一直也都以‘兄弟’相称,但王少惊毕竟是姑丈的至亲、王老大人的亲孙儿,自己这个外亲在他面前自然算不上什么。
卢大全正要离开,王少惊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连忙喊道:“大全兄!还有一事——”
听见王少惊唤住自己,卢大全赶忙回身,笑着问道:“贤弟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