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杜桥

长宁市平洲区公安分局,刑侦队办公室。

刚从警校毕业,实习的警花小姐姐杜桥拎着一沓资料走了进去。杜桥生得不错,眉宇间有股寻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得出是经常锻炼才会有的健康肤色。

刘队看见来着,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杜桥同志,来来来,坐坐坐。”

他接过了杜桥手中的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赞许。

“刘队,我什么时候能出现场啊?”杜桥再一次抛出了这个她问了好多遍的问题。

刘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的脑门顶上的头发又稀疏了。

一个月前,文职小警察杜桥从省城空降到这个小地方。据说是省里某个大人物的女儿,来基层积累积累经验的。

这本来没什么,让她坐坐办公室,整理整理档案,时间到了回去就成了。

却没成想到这家伙一门心思地想要当一名优秀的刑警,老是说想要和他学习,想要出现场破案。

别说长宁市这小地方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惊天大案,要是真有什么缉`毒、追拿通缉犯、连环杀人之类的特点案件,他也根本不可能把省里来的千金放在危险的第一线啊!

要真有点什么问题,他还要不要退休养老了。

“小同志,你不要觉得这是性别歧视,一来呢,现在长宁市太平得很,别说命案了,偷窃这种小案都几乎没有。再说呢,你现在工作经验不足,先积累积累经验,等到工作经验丰富了之后,才能更好地应付现场的各种情况,是不是?”张队打太极道。

“可是我已经来了一个月了,你们去火车站抓小偷都不肯带上我。”杜桥委屈道。

“哎,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刘队打太极的功夫登峰造极,他岔开话题道,“对了,前不久长宁一中不是发生了学生自杀的事件吗?虽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但是上面很关注这个事情,涉及到中小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你来负责总结写份报告。”

杜桥的嘴唇嗫嚅了下,刚要开口,刘队把脸一板,严肃道:“这是很重要的工作。为人民服务的事情,无论大小,态度要认真。”

“您手上拿的这份就是了。”杜桥陈述客观事实,“刘队,您是不是根本没看。”

刘队讪笑道:“啊,写得很好,不过这个第三点中的第二小点还要修改一下,你看看啊这……”

杜桥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终于把那份又臭又长的报告改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她活动活动了酸疼的肩背部,又揉了揉眼睛,准备去吃个饭。办公室里空落落的,其他的人要么身有任务,要么回家休息,是不会蹲在这里的。

杜桥微微叹了口气,微有些沮丧。警局这个地方,如果有案子要破,迟迟没有进展,固然是压力大过天。可是一直被排挤在外,那又是另一种折磨了。

杜桥当然明白家里人的意思,自己是女孩子,家里人不想自己在外面风吹日晒的。靠着家里的荫泽,在基层干个两个年丰富一下履历,回去做一份行政的工作,相夫教子,或许才是安安稳稳的人生。

自己来到这里,一是因为相恋八年的男友在这里,二是因为自己想离开家里历练一番。

只是世事未必尽如人意啊。

不过,杜桥回想起自己刚刚写完的那份关于一中殉情自杀案的报告,微妙的疑惑袭上心头:

这两个人孩子,真的是自杀么?

杜桥扣在桌面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两个孩子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既然如此,不如找机会接触一下她们,也许会发现什么新的情况呢?

肚子咕噜咕噜的鸣叫打断了杜桥的思绪,她又转身回了警局的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杜桥全身冒汗,面色发白,思量着这水土不服有些严重,干脆下午去医院看上一看。

说到另一边,薄刃和铎鞘挤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现在这个点儿,肉菜早就被饿狼般的学生们横扫一空了。

铎鞘和薄刃两人面对面,正襟危坐,各自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互不打扰。

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下,一贯独来独往的薄刃本来不想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她有道德洁癖,虽然现在的铎俏满了十六岁,自己这个身体也就比铎俏大那么几个月。

但万一不幸弄错,这个铎俏真的是个花季少女,薄刃可不想和对方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无奈,这家伙不知道是真懵懂还是真狡猾,总之,薄刃明里暗里试探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她就是犯罪心理科那家伙的确凿证据。

只好保持着这么个亲近中带着几分疏离的关系。

蓦地,铎鞘饿虎扑食的速度减慢下来,她捂住了自己右半边脸,抽了口冷气。

薄刃敏锐地看向这边,第一时间问:“怎么了,鱼刺卡到喉咙了?”

铎鞘苦笑道:“这几天都有些牙疼,这不,今天疼得格外厉害了。”

薄刃坐到了她旁边,捏住她的下颌,无情道:“张嘴。”

“不,我不。”铎鞘含混不清地拒绝。

“牙医是我第二讨厌的人!”被钳住了命运的下颌骨的铎鞘挣扎道。

“那你第一讨厌的是……”薄刃语气中满满的威胁。

“法医。”铎鞘宁死不屈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薄刃手上加力,不顾铎鞘疼得眼里晕了一层清浅的泪,趁着唇瓣开合的一瞬间往里面瞥了一眼。

“化脓了,估计是牙髓炎,要拔掉。”薄刃冷酷无情地宣判道。

“不去!”铎鞘捂着脸,回瞪她,“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你要是不去我绑你去。”薄刃武力镇压。

两个人幼稚的对话没进行几个来回,薄刃恼了,直接给两人请了假,拖着她坐上了去中心医院的公交车。

“你别想着跳车。”薄刃拽住了铎鞘的后领摆子,“如果你不介意luo奔的话,可以跑了试试。”

铎鞘蔫吧了,小声道:“你就不能让我吃点消炎药吗?万一好了呢……”

“比那要严重多了,没准要切开排脓呢。”薄刃认真道。

“呜哇,坏人!”铎鞘像是被主人骗去绝育的猫一样,无可奈何地瞪大了眼睛。

她气呼呼地扭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会薄刃。

薄刃偷偷瞄了她一眼,嘴角上扬,又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低调地收起自己的微笑,装作闭目养神的模样。铎鞘见她不理自己,便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几分钟后,铎鞘一边喝了口水,一边看着学校论坛里的动态,结果那口水没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薄刃凑过去看,没想到是个校园霸道总裁小说: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校园的一角的空气中弥漫着恋爱荷尔蒙的味道。修长的指尖挑起了少女的下颌,那泛着青春光泽的樱唇,诱惑着人吻上去仔细品尝。少女白皙细腻的脸颊泛起了动人的红色,她推拒道:“这里人多呢。”

“不怕。”少女的眼前一黑,沙哑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就算在这里接吻也没人看见我俩……”

铎鞘笑得合不拢嘴,又迫于牙疼不得不捂住自己半边脸颊,那场面滑稽透了。

薄刃嫌弃地撇了撇嘴,很不理解现在高中生贫瘠的精神生活,直接下拉到最后。

最后的配图,啊这,这不是薄刃强行帮铎鞘看牙那一幕么!

虽然没拍到脸,但是明显就是她们啊!

底端的小字写着:今天这一段的灵感源自于现实生活,啊,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啊!

作者署名:地三鲜

薄刃和铎鞘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惨不忍睹。

薄刃磨了磨牙:“今晚我们就点个地三鲜吃了!要吃茄子、土豆和青椒!”

铎鞘激动道:“臣附议!”

薄刃凉凉道:“你估计只能喝粥。”

捂着脸的铎鞘伸出爪子在薄刃背后挠了挠:

呜哇,坏人!

杜桥在门口的自动打印机门口打印自己的报告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撞到了她怀里。她手中的报告没拿稳,不小心飘落在地上。

“不好意思。”嘴里像是塞着棉花的小姑娘含混不清地说。

“没事。”杜桥勉强笑了笑。她的心情低落,但是还不至于冲着一个小姑娘发火。

在打了个照面的瞬间,杜桥心中微觉讶异:这不是一中那个殉情自杀的高中生么?她知道铎俏有幸生还,却没再继续了解这件事情的后续。

另一个身穿黑色衬衣的高挑姑娘捡起了地上的报告,就在打照面的那一刹那,那小姑娘皱起了眉头。杜桥认出那是一中殉情自杀案的另一位当事人,薄刃。

杜桥心里的那点疑惑刹那间放大了:

两人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清澈透亮。

身材娇小的那个看上去娇弱,却像是长在绝壁上的映山红一般,花少,但灼灼的艳色能压过满树盛放的桃花;

身材高挑的像是极薄的刀刃,危险、锋利,这样的人就算死去也是饱饮了敌人的血,拼光了最后一份力气才死去,怎么会为了一点感情上的坎坷而自尽呢?

两人与外表不太相符的气质更引起杜桥的兴趣,若不是她今天的心绪太差,她很想今天就和两人接触一番。

“你有冶游史吗?”薄刃按着那张尿检报告单,皱眉问道。

“啊?”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杜桥的脸红了,“我就一个相恋多年的男朋友,怎么了?”

“没事,没事。”铎鞘赶紧出来打岔,“她就是读了几本书,瞎说的,姐姐还是听专业的大夫怎么说吧。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

她看了杜桥一眼,浅栗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巧笑嫣然道:“姐姐,加个好友吧?回头请你喝奶茶来给你道歉。”

杜桥也正有此意,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怎么了,你只是暂时保住了你的牙齿,等过几天炎症控制住了还是得拔的。”薄刃凉凉道。

“不是。”铎鞘捂着脸,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不是一直想看你坠楼现场的照片吗?也许我们现在有机会了。”

“那种尿路感染不是很常见。”薄刃像是听不懂她的暗示,只是在客观科普一样,“第一种可能,现在是夏天,女性的皮肤暴露在外,而女性的尿`道短且直,容易接触到致病菌而感染。可是杜桥是个警察,一般都是穿长裤的。”

“第二种可能性,女性的阴`道和尿`道位置非常接近,如果有冶游史的话,也有可能发生现在的情况,所以我刚刚才那样问。”薄刃抿了抿唇,神色间有些不忍。

“你想说她头上绿油油了么……”铎鞘小声嘀咕道,“双性恋倒是没什么,但是出轨又不注意卫生,她对象真的好渣啊。”

薄刃若有所指地看了铎鞘一眼,含沙射影道,“某人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铎鞘装作什么都没听懂,岔开这个引火烧身的话题,“回头找机会委婉地提醒她一下吧。不过医生应该都告诉她了,她那么聪明,看样子不会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