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整理好衣物,看了一眼仍在床上休息的云夜,我起身出了寝殿。

  来到外室,福气和一干小太监正在候著。枫极一脸苍白地呆立一旁。

  我知道像福气和枫极这样内力深厚的人,我们刚才在里室的声音必定瞒不过他们的耳朵。福气自然习以为常,再说这种事在宫内本就没有什麽好惊讶的。不过枫极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我心情高爽,也没有理会他。自去了凤仪殿。

  傍晚我再次来到永夜宫时,夜儿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散发著淡淡水气,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此时正坐在檀木桌边,任小太监给他擦试头发。见我进来,没好气儿地瞥我一眼。

  我心情甚好,走过去从小太监手上拿过布巾,轻轻替他擦拭起来。

  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静静的寝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云夜的长发黑亮顺贴,但并不柔软。记得小时候沐浴完,他会湿著头发到处乱跑,不让小太监们碰,最後还是被我抓了回来擦干爽。後来渐渐成了习惯,每次沐浴後都只要我给他擦。

  想起以前,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麽?”他长眉一挑。

  “笑你小时候。那时你每次沐浴後都要我给你擦头发。”我笑道。

  “你的头发不也是我擦的麽。”他也微微一笑。

  “你那也是擦头发?”我呲笑他。想起每次都被他**得惨不忍睹的头发。

  “怎麽不是?我喜欢你的头发。”他回过头来盯著我,突然站起身来,伸手解下我的头冠放在桌上,垂下我的长发。

  与夜儿的黑发相比,我的头发略呈棕色,发质柔软,发丝细顺。我常常烦恼它们不能顺贴地

  束在冠里,我又不喜欢用发油,所以总是会时不时地垂下一绺在鬓角。

  宫灯的烛火下,夜儿的眸子晶莹深遂,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此时,这双眸子的主人正用一种深情迷蒙的眼神看著我。

  失陷於夜儿的眼神,我一时间也有些失神,痴痴地凝视他。两个人的目光纠缠著,在空气里氤氲出一种温柔而隐秘的柔情。

  “我喜欢你的头发,很漂亮……和你的眼睛很相配。”夜儿好像无意识似地喃喃自语。

  我顿时醒过神来。猛然想起他在昭阳别院妄图把我压在身下的事,暗道不妙,急忙问,

  “现在还痛吗?”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才想到我是在问下午的事。面色一沈,脸上却染上一层红润,眼神似嗔似怒,不知如何回答。

  我见了他的表情心下有些好笑。不过面上却温柔地问,

  “没有伤到你吧?”

  下午他在我身下抑制不住的**声,以及全身颤栗的快感,都说明他和我一样是非常享受的。我只是担心我们下午忘形的放浪会不会伤到胎儿。

  他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轻哼了一声,才语气生硬地说,

  “没有。”

  我放下心来,上前拉著他,在檀木桌前坐下。

  “你不高兴?”我轻声地问,“还是你不喜欢我抱你?”

  “不是。”他摇了摇头,然後有些羞涩但坦白地说,“我……喜欢你抱我。”最後几个字轻若蚊蝇。顿了一顿,他又认真而深情地凝视著我说,

  “而且我曾发过誓,如果抱了你会让你离开我,那麽我永远也不会这麽做。所以我愿意被你抱,愿意以这种方式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痴痴地望著他,被他执著的深情深深感动。情不自禁想起四个多月前昭阳府别院的事……

  去年十月他班师回朝後,举朝欢庆。都说他虎父无犬子,不愧为当年第一武将云皓的儿子。

  本来我还担心不已。虽然知道他应舅父的要求十五岁就出江湖,在武林中做了三年的武林盟主。但打仗到底不是儿戏,比不得武林中的事。没想到他仅用了四个月就平定了战事,凯旋回朝。我放下心来,欣喜无限,遂封他为“天赐大将军”。

  他回来後没多久,又请求把京畿附近的二十万青龙大军给他调遣。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虽然有些老臣坚决反对,认为掌握边关八十万大军的将军如果再手握京畿兵权,一旦犯上作乱,便谁也难救。

  不过我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云夜。即使我们分别多年,但是我对他的信任无人能比,绝不信他会背叛我。而且京畿和朝中的一切在我手中掌握多年,岂是那麽容易就被人篡夺的。

  不过没想到,不过一个月他竟然借我年底去灵山祈福之际,将我的车辇半路偷偷截到昭阳府的别院去。因为京畿兵权在他的掌握之中,身为昭阳侯和天赐大将军,我对他的宠爱又人人皆知,是以竟瞒过了朝廷。

  不过我感觉他并无恶意,隐隐觉得他把我截来,只怕是为了私情,与朝廷无关。

  自他这次回来,有些地方没变,有些地方却不一样起来。我感觉得到他对我和怜惜的事非常不满,这种不满不是因为我们身份的差别或同性的性别,而是……

  我不愿意想下去。

  在我心里,夜儿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

  他是我最亲密的亲人,最疼爱的侄子,最信任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开始的太早、太深,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感情。我不能想象这种感情会发生什麽样的变质。

  可是事情到底发生了。

  第三天他来时我们大吵了一架。

  为了怜惜的事、为了把我软禁的事,为了他对我抱有不应该存在的感情的事,我火冒三丈。

  为了我不肯把怜惜送走,为了我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为了我竟然要选妃立後的事,他也同样愤怒不已。

  最後他居然点住我的穴道,把我扔到床上,在我错愕的眼神中,粗鲁的撕碎了我的衣物。

  当我明白了他要做什麽的时候,反而冷静下来。

  我贵为天子,尊荣无比,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而对我做这件事的竟然还是我从小宠溺无比的侄子,心中的愤怒简直无以言表。

  我冷冷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斥责和冰冷的决绝。一向只对他温柔宠爱的我,这辈子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瞪过他。

  大概是被我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冲醒了头脑。他的手指在堪堪要碰到我的肌肤时,却硬生生的停在那里。他用一种震惊的神情看著我,如受雷殛一般僵在那里。

  突然,他好像恐惧似的一下从床上越开,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地看著我。

  他的神情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慢慢镇定下来。然後伸出仍然微颤的手指解开了我的穴道,极力压抑住情感,艰涩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刚才是要对我做什麽。”我冷冷的讽刺他,缓缓地坐起身来。我身为帝王之尊,绝不会允许有人竟然妄图想抱我。尤其这个人还是夜儿。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麽,却又咽了回去。沈默了半晌,他终於冷静而坚定地说,[!--empirenews.page--]

  “云珂,你是我的。只要为了你,什麽事我都会做。但是如果我抱你会让你离开我,那麽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再这麽做了。”

  说完他立刻转身离开,留下衣衫不整恼怒不已的我。

  之後他一直没有再出现。

  福气已经联络上月隐。月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专门负责为历届皇帝收集情报解决上不了台面的隐秘事等等。通过月隐我重新掌握了朝中一切,知道朝中并无异动。只是夜儿和怜惜都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我要返回皇宫自然是可以的,但如此就会暴露出我未去灵山而是被夜儿软禁的事。此事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夜儿也会以犯上的罪名而被降罪。这是我无论怎样也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我留在昭阳别院里等著他再来见我,等著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并不担心他会再做出上次那种事。一则是他极重誓言,二则他的高傲也不会允许他再这麽做。

  我也趁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事。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我的,但是我对他的爱却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我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会怎麽样,但是却更无法想象他离我而去会怎麽样。失去怜惜,我不过觉得惋惜,但并不很伤心。但是失去夜儿,却会让我觉得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一般,一片空凉。这种感觉既然我已经忍受了十年,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了,我就决不会再让他离开。

  最後我下定决心,在回宫前一定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最好是让他打消对我的执念,一切恢复最初一般。

  但是显然,我错了。

  我看轻了当年那个小小人儿的话,看轻了他的决心,看轻了他的信念……

  二十多天後他回来的时候,不知怎麽居然遣开了福气和我暗中派来的月隐,给我下了宫廷秘制的媚药。

  我开始时大惊失色,以为他下的是“承欢”。顾名思义,此药不论男女中後都要被人抱才能解开药性。我以为他又要强迫我,惊怒不已。可是随後才发现,他下的居然是“惑人”。这种药虽然没有“承欢”厉害,但却非常刺激人的情欲,让人……

  想起四个多月前那个狂乱而粗暴的夜晚,一直让我很介意。虽然是夜儿心甘情愿被我拥抱,但是对於一向心高气傲、惊才绝豔的夜儿来说,如女人般被一个男人拥抱,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被他抱,就绝不可以再让他感到痛苦和委屈。

  还好夜儿说喜欢我抱他,这让我送了一口气。我希望他能忘记上次粗暴狂乱的结合,重新留下甜蜜幸福的新回忆。

  当晚,像往常一样在永夜宫和夜儿一起用了晚膳。之後陪他下下棋,看看书,再闲聊几句,一直到晚上待他服了药睡下後,我才回了紫心殿。

  这一晚自然是睡得身心舒服,甜蜜酣畅。梦里都是下午夜儿在我怀里豔丽的表情和娇喘的**声,谁能想到一向冷漠高傲的云夜也会有这样煽情的时候。让我在梦里都禁不住得意起来。

  好梦正甜,耳畔却突然传来福气一阵急促的低唤声。

  “皇上?皇上?”

  一般人这个时候大都会分不出梦境与现实,不容易醒来,就算醒了也会一时迷迷瞪瞪。

  但我不一样。多年培养的警戒心让我立刻转醒。

  “怎麽了?”

  “皇上,不好了。永夜宫出事了。”

  “什麽?”我登时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