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伦愣愣地抱着尼娅,四周的声音像是失真,怪诞地涌入脑海又被排除在外。
“医生!医生!”
仿佛浮出水面后听到的一缕声音,洛克伦抬起头,看着一名陌生士兵伸出手:“把孩子给我。”
刹那间涌上脑海的愤怒让洛克伦想要推倒士兵,但眼前经过锻造和淬火的板甲按住了他的勇气:“她……尼娅已经死了。”
“说不定还有机会。”
“你说真的?”
洛克伦不自觉地松开手,接过来小女孩的火枪兵往后边跑去。
“跟上!”
洛克伦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后面,这时他才有闲暇回头看一眼——
很多人倒在了路上,但更多人逃了过来。
那些受伤的人和他一样,正在远离前线。
那些在板甲胸口涂着血液和鼠头的凶悍士兵排成两列,端着特殊的枪矛,从枪尖爆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声响和火光。
“法师大人!这里有个孩子!”
前面的喊声让洛克伦回头,看见一位面容温和而仁慈的老法师站在面前
“她还活着,把她放下来……”
老法师抬起法杖,贴在尼娅染血的胸口,碧绿色的光芒之下,苍白的小女孩胸脯逐渐有了起伏。
魔法的光辉消失,老法师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看向男人:“她是你的孩子?”
洛克伦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她是我的家人……”
“她已经没事了,抱着她到后面去吧。”
“谢谢……谢谢您……”
洛克伦焦急地抱起睁开眼睛的尼娅,她还不知道自己险些死了,正在虚弱地翕动着嘴唇。
“我知道。”
洛克伦把布娃娃放在她胸前,跟着其他治好的人,茫然而不知道未来地往远处的城邦走去。
洛克伦在此时回头,忽然在救治伤者的营地里看见了那个黑发男孩……
“安南先生,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击退敌人。”布莱希姆院长没有掩饰自己的欣赏。
所有当权者都将法师视为工具——威慑敌人的工具。但法师不该这样,起码不该只是这样……古代的奥术师们,他们的知识就如他们的实力一样深邃。
安南恰好也这么认同,而且:“他们不是敌人。”
前方的火枪声逐渐消失了,因为不再有平民跑过来。
疯狗大公的骑兵正在列阵,他们之间数百米长的碎石地带躺着数十具尸体——骑士居多。
“准备接敌!”
洛西的命令声中,排成两列的火枪兵前排蹲下,沉着迎接开始冲锋的骑兵。
奔腾的骑兵撕裂空气,铁蹄击打地面的声音比火枪声沉闷,犹如踏在心脏上。
但在面对过鼠潮的精锐火枪兵面前,这股洪流就像撞上山岩般没有任何威胁——
战马嘶鸣着,骑兵们忽然在快接近火枪兵的射击范围时放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戏谑地发出一阵怪笑,仿佛他们赢了般掉头回去。
这群骑士和他们的疯狗大公一样可恶。
疯狗大公的队伍在仆人们惴惴不安中回到守望领。他们唯恐成为发泄的对象,但大公的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
洛兰领主跟着进入大厅。碍眼的少女尸体倒在地毯上,因为疯狗大公说她让枯燥无趣的城堡大厅有了些气氛。
“大公,您找我什么事?”
疯狗大公没有说话,斜坐在王椅上,拄着下颌想着什么。
洛兰领主耐心等待。某个时刻,大厅响起疯狗大公慵懒的声音:“她还有个同伴是吗?还活着吗?”
洛兰领主抬起头,看见疯狗大公盯着少女的尸体,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我把他关进了地牢……把他的肚子也剖开吗?”
“不……那就太无趣了,带他过来。”
被关在地牢的男孩身上没有太多伤痕,进来的他在看到同伴的尸体那一刻就瘫软了下来,说不出话。
疯狗大公俯视着他,语气玩味:“伱的朋友对我不忠,所以我杀了她……那么你呢?”
“我……我是您的子民!”颤栗的男孩低着头。
“我不相信,但我准备给你个机会。”疯狗大公满意地露出微笑,让近卫把染血的匕首丢给他。
“我要你明天跟着那群贱民冲进去,接近那个窃取者,用这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我相信你能做到,对吗?”
“我……我……”
“嗯?”
“我保证割下他的头颅献给您!”
“把他丢回去吧。”疯狗大公摆了摆手,和洛兰领主说:“再找些贱民混进去。”
“我们要不要让一些士兵混进去……”
“你说的真没意思……”疯狗大公的注视让洛兰领主连忙低头:“我想看见他被自己亲手救下的贱民刺杀……真让人期待他那时的绝望表情。安南,这是疯狗大公给你的回礼!”
……
“你叫什么?”
回营地的路上,洛兰领主问跟着自己的男孩。
“洛兰,大人……”
“什么?”
握着匕首的男孩壮着胆子说:“我叫洛兰,大人。”
洛兰领主露出一个贱民居然和自己一个名字的恶感,然后是若有所思:“你为什么来告密,你不相信那个城主说的话?”
“他们在骗我们!而且我们是大公的忠实奴仆!”男孩连忙将头贴在地上,表露忠诚。
“没错,那怎么能是真的呢……”洛兰领主呢喃低语。
没再理睬贱民洛兰,领主洛兰按照疯狗大公的吩咐,用面包和热汤拉拢了几个愿为疯狗大公效忠的贱民,扔给他们铁片和石块。
“你们知道背叛大公的下场……”洛兰领主威胁道:“最好的结果是被大公的宠物撕碎……而只要你们杀死了那个人,大公会赐予让你们成为骑士的机会。”
洛兰藏好大公赏赐的匕首,孤单地走到远处。没人理会他,寒冷、饥饿与孤独包围着他,但洛兰不在意,因为很快他就不再是贱民了……
脸庞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洛兰擦去脸上的泪水。
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