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灶上炖着汤，老鸭酸笋汤，用的小火慢炖。
福年年忙完手头的事去看一眼，发现灶里的火不知怎地熄了，揭开罐盖，汤少了一半。
应是陶罐有了裂缝。
福年年倒出老鸭酸笋汤，举着陶罐对着天光细细瞅去，罐底裂了两道细缝。
陶罐特意买了贵些的，耐用，这罐子烧的好，煮出来的汤格外好喝些，有些舍不得扔，大几十个钱呢。
“娘，罐子拿前头街上去补补？”福年年问母亲。
福常氏看了眼：“坏啦？”她拿针尖擦了擦头发：“好像没买多久？”
“挺久的，有两年了。”福年年进屋拿钱：“补好还能用一阵。”
福月月自屋里出来：“姐要往街上去？我随你一道。”
“补个罐子。”福年年问她：“岁姐儿好些没？”
岁姐儿身上不爽利，偏还贪嘴吃了冰，昨儿夜里肚子疼，今儿早饭都没吃两口，老鸭酸笋汤就是炖给她喝，说嘴里没味。
福月月与大姐肩并肩往外头走：“刚睡着。”
张大娘子张二娘子才进小西胡同迎面碰上福家姐妹，张大娘子见着年姐儿，眼神儿顿时就亮了：“年姐儿月姐儿上哪去？”
“去街上补个罐子。”年姐儿笑着问两位婶婶好。
张二娘子摆着手：“去不得，和安街正闹人命呢。”
“我俩刚从和安街回来，封了半条街，好些衙丁在，进不去。”张大娘子问：“可是家里没罐子？待我回家给你拿一个，且先用着，近几日莫往和安街去。”
清早上街还好好的呢，就出事了？福年年福月月心有疑惑，却没有多话，自张家大房借了个罐子，便回了自个家。
不多时，芸姐儿过来了，笑嘻嘻的往福年年身边凑：“年姐儿，我哥说，坏的罐子让我拿出去。”她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圈：“在哪呢？”
福年年指了指墙角的罐子：“你哥要拿到别处去补吗？”
“年姐儿若急着补罐子，我哥就拿到别处去，他今儿应了友人的邀约，左右是要出门去。”芸姐儿眨巴眨巴大眼睛：“我哥去山上画画，他最近画画可勤快，挣得不少银子哩。”
福年年笑着问她：“可有给你许多？”
“有的。”芸姐儿点着头，笑的甜滋滋。
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好开心。
“当心闹肚子。”福年年提醒她，又问：“你哥可在外头？”
“没在外头，罐子轻，我拿的动。”芸姐儿拿起放在角落的陶罐。
福年年送着她出宅子。
这么一耽搁，灶上的老鸭酸笋汤中午吃不成，福年年烧了个酸豆角炒肉，一个麻婆豆腐，三鲜汤。
用过午饭，她往屋里回，拿起绣活迟迟不见落针，半响，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小像拿在手里细细的看。
回眸一笑的她。
画的很好看，好看的有些失真，福年年总觉的不太像她。
难道她在昌哥儿眼里是这个模样？
这么漂亮吗？
福年年的心，怦怦怦的跳，且越来越快，脸热热的，不用照镜子，她想，她的脸肯定是红透了，耳朵都在火辣辣的发烧。
她想起昌哥儿看她时的眼神，亮晶晶，好似头顶的日头般灼人。
他的满腔欢喜，好明显。
不知会持续多久。福年年过快的心跳，一点点，一点点，慢慢的归于平静，她又看了眼手里的小像，笑着将它珍藏进柜子里，拿起针线笸箩里的绣活，认认真真的绣着。
次日下午芸姐儿送了补好的陶罐过来，福年年手里拎着洗干净的陶罐，与芸姐儿一道往张家去，芸姐儿端了盘凉糕，年姐儿做的，借了物还回去时，总得捎点儿心意表谢。
大妮儿听见年姐儿说话，自南屋小跑出来，眉开眼笑的喊年姐儿。
张顺昌站在正屋廊下，连声年姐儿都没来的及说，年姐儿便被堂妹拉着进了南屋。
“哥愣啥呢？年姐儿做的凉糕，你要不要吃？”说着话芸姐儿一口咬下半块糕。
张大娘子坐屋里，拿着凉糕吃的开心：“年姐儿好似什么都会做？这手艺拿外头去开个铺子都绰绰有余呢。”
“有些甚至比外头买的还好吃。”芸姐儿跟着年姐儿玩，才几个月就学了好几个菜，觉得年姐儿哪儿哪儿都好的很。
南屋关了门窗，张顺昌听不见丝毫动静，失落的回了屋里，六块凉糕只剩两块，他赶紧把盘子往怀里端，匆匆忙忙的出屋去。
芸姐儿在屋里说话：“哥，每人两块，你用不着回自个屋里吃。”
大妮儿满脸娇羞，小小声的说：“八仙楼的伙伴中午送了道金乳酥，箸头春，将三郎在八仙楼吃午饭，觉得味道好，便送了两道让我尝尝味。”
八仙楼离小西胡同就两条街，算是很近。
金乳酥是道乳制品，外酥内嫩，口感偏甜略微有些淡淡的咸，不仔细些，尝不出来咸味来，很香很好吃。
箸头春是烤乳鸽，乳鸽得趁热吃，中午便吃了个精光。
大妮儿让年姐儿把金乳酥带回去，也没剩多少，年姐儿没过来的话，她傍晚也是要去趟福家的。
白露刚过，福石总算是外边归家，最高兴的就是福常氏。
没下雨，白日里灶间热，福年年兴致很好，卷了袖子张罗了六个菜，四荤两素。
福年年烧饭，月姐儿岁姐儿就收拾灶屋，福石拉着妻子早早的进了屋里。
许多日子未归家，福石最惦记的就是妻子，这个夏天格外的热，久不下雨，生怕妻子有什么事。
福石问，福常氏答，一个问的琐碎，一个答的细致。
就这么聊着，聊到月上中天，福石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家中的所有事。
年姐儿与昌哥儿，他是不反对的，砚池胡同吴二郎，既然年姐儿无意，推了也好。
丈夫归家，福常氏睡的很踏实，福石怀里抱着妻子亦睡的心满意足。
福常氏晓得丈夫家来，对面张家大娘子定会过来，果然，次日上午她便过来了，来的这么快，有些意外又忍不住高兴。
“今儿大娘子看着格外见精神呢。”张大娘子笑的灿烂。
福年年沏上碗清茶。
福常氏和气的回：“大娘子瞧着也满面春风呢。”
两人相互捧了几句，来回拉着家常，小半个时辰过去，张大娘子有意无意的话里试探，她想央了支大娘子上门来，不知福家是怎么个意思。
福常氏自不会正面回应，话里却露了点意思出来，张大娘子满意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