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宛若世纪飓风,一下子改变了许多人的思想和观念。
但是,正像飓风是气候秩序的一部分一样,它能带来凉爽的空气和丰沛的降雨过程,也有绝对的破坏力。比如市场经济的交换原则和利益驱动原则,就特容易滋长拜金主义、利己主义、惟利是图等思想,也容易诱发行贿受贿、贪污盗窃、投机诈骗、走私贩毒等经济犯罪。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际上有着本质的区别。对一个有着共产主义理想的人来说,要时刻记取市场经济的负面作用:它不会自发地走向社会主义,而却会和资本主义有着血缘般的亲密关系。因此,在发展市场经济、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条件下,社会主义思想道德建设只是教育人们树立经济人的思想品格和价值观念是不够的,还必须教育人们树立社会主义和社会主义者的品格和价值观念。这就是我们仍要坚持爱国主义、集体主义、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的初衷。
徐州市下水道四班是个英雄的集体。
有人说,城市具有植物和动物的全部特征。植物大都具有根茎叶,把这三者之间有机相连的是输送水分和营养的维管组织。植物的每片叶子就像是一只抽水马达,它们在阳光的作用下,把地下的水分和营养按照成长的需要从底部蒸腾到顶部让大自然的爱意涌遍全身。当每个叶片充分享受阳光和风的爱抚之后,在植物成长的后期,在它体内的营养消耗殆尽时,那些蓄满阳光之吻的叶脉就会通过体内维管组织回报给根系。因此,植物成长的每个环节都少不了维管组织,它们靠植物内部的管道构成循环系统,因此,植物学家大都称维管组织为生命管道。
作为动物性特征则更加形象。城市就像一个人,它要吃要喝要享受山珍海味美馐佳肴,当大嚼之后胃袋装满,余下的就是排泄。排泄也是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大问题,如今电视广告上诸多关于排毒清火之类的内容,都是在讲述一个通与不通的故事。倘若有关排泄的通道被堵塞,一个人就不可能完成循环,就会大病将至。城市何尝不是这样?万千人众,吃喝拉撒,生活污水,工业废水,雨水雪水,最后都往下水道汇聚。倘若下水道堵塞,就会污水遍地,秽物如山,就像一个人失去了排泄能力,这个城市就会成为一座死城脏城。
下水道工人实际上就是掌管生命通道的人。
徐州下水道四班有男女工人12人。女工居多,男工只有一两人。四班的工作就是保持徐州西区5000米下水道和4000多座窨井的畅通。下水道大都埋在城市地下,浅者几米,深者可达十米二十米。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就构成了城市肌体脉络的循环网络,就像是一个健康人必须要脉络畅通一样,下水道必须时刻保持畅通,而四班就是西区地下畅通的实施者。
在下水道里工作全靠手工作业。四班人的工具就是铁锹、铁子、铁桶和竹片。下水道里最深的地方有十七八米,腰里系上子,倘若不小心滑落,就会进入地狱般的世界。遇到特殊情况,去时还要背上氧气瓶,戴着防毒面具。下水道狭小的地方不到米,只能在那里蹲着或者跪着干。夏天,里边臭气熏天,有毒气熏得你脑袋疼;冬天,冰碴子透过衣服刺得骨头疼。可以说,倘你置身在这里,即使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绝想不到人间四月,也想不到灿烂的阳光。但四班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每个人怀里都揣一轮太阳。
我们从下水道四班的几任班长身上便可以解读出一个神圣的题:
你说你叫孙景华,中华的华。你像妈妈一样把手伸过来,我住了你的手,在这一刻里,我像被击中一样惊呆了。你的手完全形了,上面写满了崎岖,写满了沟壑,写满你辛劳的一生。我知徐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四面高地环列,城区处在凹处,因此水道的排泄量和承受量要比别的城市大得多。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想到一个城市的美丽竟会让一个个体生命承受这样的代价你知道我在为你那双畸形的手而惊愕,但你很平淡地说起你一次挖下水道时的情景:
我干下水道工作之前是在美丰磅厂工作,美丰磅厂就是现在的徐州工程机械厂的前身。那时我才17岁,我是车工。后来工厂下马,我被调整下来到了市城建局。那时候不知道城建局是干啥的,只觉得名字怪好听的,就高高兴兴来了。
上班第一天,班长发给我了一条稻草编的草袋子,那是一条簇新的草袋子。我拿在手里,一股新鲜的田野的气味飘了出来,很好闻。我不由得想起农村的草垛子,麦秸垛、稻草垛。听娘说,我就生在草垛里,那是徐州沦陷跑老日那一年。可能是因为这关系,我对草类的东西感到很亲切。我当时年纪还小,只觉得这草袋子很新鲜,很好玩,但却不知道它有啥用场。我问带我的老师傅做啥用,老师傅说装人用。
老师傅在前边走,我在后边跟。我手里还拿着发给我的一把铁锹,看着老师傅的背影直犯嘀咕:装人?装啥人?
师傅也不解释,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我突然想起装入这句话,就紧张起来,装人,我们城建局是干啥的?是不是装坏人去的?那年月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紧,加上看过一些电影,就想是不是把坏人枪毙后往袋子里一装,挖个坑埋了?要不每个人手里拿个铁锹干什么?
到了大街上,老师傅掀起一个窨井盖子,将草袋子往头上一套,这才对我说,咱们的工作就是挖下水道。说完他把手一挥就跳下去了,我跟在后面也跳下去了,没想到这一跳就是一辈子……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讲述了许多细节。你是一个特别有感染力的人,当你讲述故事的时候,那些很有质感的清洁就从你的感受里走了出来,释放了出来,这证明你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一个特别注意观察和敏感的人,但是你从那个历史隧道里穿行过来,岁月改变了你,时代造就了你。在我们的眼里,你是一个传奇人物,一个真正的女中豪杰。但你却说你曾经为当下水道工人而哭过鼻子,并且找过领导要求调换工作。
刚当下水道工人时,我真想不通。那时我的两个孩子还小,家里又没人带,我一天到晚走东串西,为的就是清理臭水沟,整天泡在污水里,腌咸菜似的,臭味儿熏到了骨头缝里,洗个十遍八遍都洗不掉。孩子小,不懂事,但他们也知道娘身上的味儿不好闻,皱着眉头哭着往外躲。我不干了,徐州这么大,为什么,偏让我挖阴沟?我找到当时市政处吕振东处长,把孩子往桌上一放说:我不干了!吕处长是个老革命,曾经做过地下工作。他说:我们都是做地下工作的,应该有共同语言。过去我们做地下工作是掉脑袋,现在做地下工作是掉泪。咱们的人掉了多少脑袋才换来管理这个城市的权力,咱们可不能小看这个工作。解放军打进徐州城的时候,国民党逃跑时带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其中就有徐州城市地下排水图纸,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城市的地下血脉,我要让你共产党在徐州站不住脚。徐州城地势低,排水系统被破坏,汛期一来,城市就得被水泡起来。这就好比扒了黄河去淹一个城市那样可怕。因此他们这一招更阴险,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就会把共产党赶出徐州城。你说这扒下水道工作重要不重要?再说,这个扒下水道的工作一万年也得有人做,有上水就要有下水,有地上建筑就有地下管道,上面千条路,地下就有千道管。这就像一棵树的生长过程那样,它得先把地下的工作做扎实了,根长牢固了,树才会发芽。有多大的树冠,就有多大的根须,这和我们城市下水道的分布情况是一样的,有多大的城市街区,就有多大的下水系统分布。谁能小看这个工作?每个下水道就像人的血管脉络,要是有东西堵塞,城市能不得病?这个工作无疑是重要的,但却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当然,干这个工作又苦又脏又累,但这工作是光荣的,神圣的,在政治上是获得很高褒奖的。你能因为脏累而打退堂鼓吗?
那时这些大道理还是管用的。一想挖下水道这么光荣,这么神圣,这么革命,你就把眼泪擦干了,并且从此风风火火大干起来,你那时确实把本职工作和革命联系起来了,确实是把下水道工作和徐州城市的荣辱联系在一起了,你确实把下水道工作看成是一个神圣的工作了,你每清理好一个堵塞的下水道,就想象着拧好了一个革命的螺丝钉。在你的身上,凝聚着那一代人的神圣选择,凝聚着那一代人共同的价值观。
就是从那之后,徐州出现了一个下水道四班,你成了四班的第一任班长。你说干活儿跟做人一样,要凭良心,出工就要出满工,出力就要出全力,宁叫力吃亏,不让心有愧。你就这样以传播革命火种般的方式铸造了一个钢铁般的四班,而你在退休离队的时候,才55岁,上楼梯就得让人搀扶方能上去……
你叫关永淑,下水道四班的第二任班长,一个曾经美丽的女人,一个曾经漂亮的妈妈,即使你现在已年过五十,但从你高挑的身材和端庄的容颜上,仍然可以看出你那迷人的青春。
但是,你却在一个女人最迷人的季节选择了挖下水道的工作,在当下脸蛋就是资源就是金钱的风尚中,回望过去的你,更显得那么古典,那么遥不可及。
但是,你所讲的故事比你的青春更动人。
找对象的事也说吗?管,管,那就说吧。俺家老马和俺一个村。同学,人好,前天下午还帮俺满大街找箅子呢。还是从头说吧。他那年入伍到舟山群岛当炮兵,有一次给俺家寄个小包裹,俺拆开一看,全是毛主席像章,大的像茶碗,小的像酒盅底,俺一个也没留,都送给本村的小姐妹了。后来他又寄,隔一阵子寄一包,还是像章,俺又送人了。村里永霞说:怎么单给你寄?怕是爱上你了。果真,后来他在信上说:我在解放军大学校里干革命,你在农村广阔天地里干革命,让我们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引下,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革命继续进行到底,并肩战斗一辈子。又发誓说:头可断,血可流,革命到底不回头。海可枯,石可烂,一颗红心永不变。我要变心我不姓马,你要变心你还姓关。这究竟说的革命呢,还是别的呢?永霞说你真憨,人家要和你谈对象,要不怎么并肩一辈子。谈就谈吧,谈到1968年,他要去越南打仗,叫抗美援越,来信叫俺到部队一趟,要不然就见不到了。俺心里想去,可没结婚怎么好意思去?过几年结婚了,俺第一次去部队,连首长叫俺在屋里别出来,说是出来容易扰乱人心。整天关在屋里闲着不做活,俺急。那天中午,俺割了一大筐韭菜,和了一大盆面,想给战士们烙点菜合子。俺一中午烙了100多张,战士们也没睡着,闻到香味都从窗户里伸出头望,等起床号一响,100多张韭菜合子转眼就叫他们吃光了。人生下来就是干活的,不是享受的。享受也不能只顾自己享受,都为自己,谁为你?虽然大街上那么多人各走各的路,其实谁也离不开谁。
还是说扒下水道吧。那年俺30岁,大闺女4岁,二闺女才3个月。有一天大队里把俺拉到医院查身体,说是占地招工人。其实俺心里也不是太想去,去了孩子怎么办?家怎么办?邻居二爷爷说:你这人真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村人哪个不想进城?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一店了,可别再错过机会了。俺去了,村里妯娌们可羡慕啦,都说关永淑当5人挣大钱啦,18岁大姐熬成婆了,俺听了心里也滋。报到那天,养护处的院子里人很多,叽叽喳喳的,女的多。陈科长说,马上班长来领你。俺就在那里等,也不知啥工种。过了一会儿,走来一位大姐,个子不高,笑嘻嘻的。哎呀,那位大姐比农村人还土气。一件灰不灰蓝不蓝的工作服,补丁摞补丁,大的像巴掌,小的像豆腐干;一条柿子色的头巾烂得没边没沿,像个要饭的。大姐真热情,一把拉住俺的手:小妹,你分在四班,跟我走吧。旁边有人小声说:这是你们班长,叫孙姐。孙景华,可好了!娘哎,当官的怎么穿这么孬。这是俺第一次见孙姐。孙姐把俺领到道班房,跟瓜庵子差不多。不过奖状倒不少,墙上满满的。该上班了,孙姐发给俺一副锹不是锹锄不是锄的工具,锄把没那么长,锹头子怎么像口平底锅?孙姐说这叫泥耙子,扒阴沟用的。俺一听说扒阴沟就止不住哭了……
我刚来上班的时候总觉得挖下水道不大光彩。有一次,我挖下水道挖到了丈夫所在工厂的门前,正好被他的一个同事认出来了。他说:嫂子,你怎干这活?我气得说道:谁是你嫂子,你认错人了。他喊来许多人,围着我,说三道四,我实在受不了,回到家大哭一场。丈夫劝我,干脆别干这活了,咱托人换个工作吧。可我是犟脾气,大事小事都不服输,心想我就这样离开四班,实在不光彩,跟临阵当逃兵没什两样。不行,得干下去。别人越笑话咱,越瞧不起咱,咱就越得干出点名堂,给他们看看!
从那以后,四班就成了我的家。我天天围着下水道转,越干越有劲,一干就是18年。
挖下水道,是个良心活。下水道是城市的地下血管,看不见,摸不着,少挖一米,没人知道,少掏一耙子污泥,也没人看出来,可我们四班人,从来不干弄虚作假的事。该挖的下水道,少挖一米,该掏的窨井,少掏一个,我们都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好像做了多大的亏心事。
一次,一个新来的同志身体不太舒服,挖了一段就丢下了,收工时,被质检员发现了。大家没有批评她,而是主动围上来,加班加点,帮她挖完这段下水道。多年来,我们把养护规范作为工作准则,把职业道德当做生命,像钉子一样钉在工作岗位上。集体干,一个样,个人干,一个样,班长在与不在,还是一个样。我们班的下水道,窨井的清挖率、及时率,一直保持98%以上,管理的养护片多次被评为全省的优质养护片。
多年养护下水道,与下水道结下了不解之缘,有人说我们像得了职业病。平时出门走路,两眼总是盯着马路看,发现井盖子少了,赶紧到班里取出一个来盖上。发现井盖子被汽车压翻了,马上重新盖好。看到井盖子被脏东西堵住了,马上清除干净。
有机会出差到外地,一定会到马路上走走、转转,看看兄弟城市的窨井是什么样子;碰到同行,主动向人家请教,学习他们的先进经验。1995年我到南京开劳模会,会后安排一天游览,我哪里也没去,向南京的同行学习了一天。
城市排水,同城市供水、供气一样,也是城市的生命线。城市下水道,同每一个居民都有关系,千家万户,天天都在使用下水道。水龙头一开,水哗哗响,用完后流到哪里去了?下水道。夏天的雨水,冬天的雪水,流到哪里去了?下水道。厕所里的粪便哗啦一下,冲得干干净净,冲到哪里去了?还是下水道……往下水道里排水排污,很简单、很轻松,可挖起下水道来,就没这么容易,没这么舒服了。夏天,下水道里什么气味都有,粪便、垃圾漂满水面,蛆虫随处乱爬,一不小心,还爬到人身上。冬天,污水、污泥都结了冰,干半天活,歇一天都暖不热身子。我们下水道工人的辛苦,外界很难体会到。
拿那几个钱,天天和屎、尿、蛆、泥脸对脸,真是群傻瓜!面对善意的规劝和恶意的嘲讽,我们四班人都不想表白,不想争辩。我们常常在心里想:假如一个城市的下水道阻塞,污水遍地淌,那工厂怎么上班,商店怎么营业,学生怎么上学呢?都当聪明人不行,也得有人甘心情愿当傻瓜!
疏通6108工厂下面的下水道时,管径只有1米,人在里面干活,连腰也直不起来,我们硬是跪在里面,将污泥一锹一锹铲到桶里,再一桶一桶递上去,扒完一段,往前移一段,水深的地方,只好脸贴着污水,任蛆虫在脸上和脖子上爬来爬去。忙活了大半天,从管子里爬出来,才突然觉得,两腿膝盖钻心地疼痛,脱下皮衩一看,两个膝盖,早已被石头、块、玻璃碴硌得青一块、紫一块,类似这样的经历,四班每个人都有过。
夹河街下水道,与故黄河底下的管子相接,徐州肉联厂杀猪宰羊的脏水,带着黑血烂肉淌出来,黑乎乎的一片,看一眼都让人恶心、呕吐,更不用说进去干活了。可这个只有80厘米宽的下水道,我们每年都要疏通一次,每干一次,都要在里面爬来爬去三四个小时。一些大医院附近的下水道,里面更是什么东西都有。有的工厂附近的下水道里,不但臭、脏,还有毒,有时背上氧气瓶,戴上防毒面具,才能下去干活。
矿务局过街大沟,两边有两个厕所,旁边还有一个汽车队和一家饭馆,沟里的油泥、粪便和蛆混合在一起,经常堵得满满的,挖一次就要大半天。挖完了,上来了,可沾在皮衩上的油泥,却怎么也洗不掉,用水冲,冲不掉,用扫帚扫,扫不掉,我们只好跑到路边一堆沙子上,穿着皮衩打滚,抓起沙子揉搓。
每年夏天的防汛,是我们最忙的时候。雨声就是命令。每逢大雨,人们往家里跑,我们要往外跑,往马路上跑。大家要赶到责任路段,打开窨井盖,疏导雨水。路上积水了,人们躲着走、绕着走,我们要往水里走,往最深处走,去查明原因,清除树枝子、蛇皮袋、杂草、瓜皮等杂物,让水流得快一点。白天下大雨,半小时内到岗,夜里下大雨,凌晨4点30分到场。这不是养护规范,是四班人的习惯,每个人都会自觉遵守。水一分钟不退,我们就一分钟不离开。
1996年7月21日那场大雨,下得太急,1个小时降雨100毫米,部分路段积水。班长许光萍凌晨4点多钟就赶到了现场。她蹬着齐腰深的水,把堵在井口的蛇皮袋、树枝等一一捞出,又把自行车放在井边,挡住杂物。为防止行人掉进井里,她宁肯自己淋着雨,脱下印有市政防汛四个字的红雨披,挂在自行车上,提醒人们注意。几个小时过去了,水退了,车辆、行人安全了,她和伙伴已累得直不起腰,这才想起,早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附近居民和过往的群众,望着市政防汛四个字,激动地说,这是市政府派来的人,雨再大,也淹不了。
每到汛期,我们全班人搅得家里人都不安宁。有时夜里下起雨来,大家都不敢睡觉,一会爬起来一次,看看雨下得大不大,惟恐误了事。有时还让丈夫孩子送自己去防汛地段。
有一年夏天,连降大雨,防汛任务特别重。老班长孙景华的爱人到外地出差,家里只有她和三个孩子。狂风暴雨中,孙景华抓起一件雨衣就上了工地,她家里却进了水,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哭喊起来。等我们抽空到她家,才知道她三天三夜没进家门。
我们的工作是苦,环境是脏,干了一天的活儿,真累,有时下班回家,别说吃饭,连口水也不想喝,想睡一觉,翻翻身子都疼,可当我们挖完一段段大沟,掏完一片片井区,看到污水、污泥排出,马路上干干净净,大人忙着上班、下班,小孩子蹦蹦跳跳上学、放学,千家万户正常过日子,城市一天变得比一天漂亮,我们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也觉得非常自豪。我们苦、脏、累,但城市干净了,人们生产、学习、生活方便了,我们的力没有白出,汗没有白流,我们也为城市建设做出了贡献,为社会主义添了砖,加了瓦。人这样过一辈子,就有意义,有价值,没白在世上走一回!
你把那些觉悟很高的话说得那样朴素自然,说得那样人性化,说得让人爱听,这说明你实际上是个水平很高的人,说明你是一个很有内涵的人。岁月如水,时光荏苒,白发悄悄爬上你的头,你的明眸皓齿虽说已被风吹雨打去,但你却把美丽留给了城市。面对城市,面对父老乡亲,你可以自豪地说:我今生无悔无憾……
你叫许光萍,是下水道四班的第三任班长。和前两任班长相比,你更像女中豪杰。关于你的趣事很多,大都是你争强好胜的故事。比如从上初中起,你就和小伙伴们勇闯徐州,因为你的家在徐州郊区农村,好去市里收垃圾挣钱。和孙景华、关永淑前两任班长相比,你更具商业意识,也就是有时代意识。你仿佛从小就会为家里挣钱,去城里收垃圾,一个上午就能收80多筐,你的小手里就能攥回四毛钱的收入。一个寒假下来,你就可以挣来10块钱,这样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学费挣回来。结婚后,你当了工人家属,但是你不愿意吃闲饭,于是你就在家门前支起个小吃摊,炸油条,做合子,每个月竞比丈夫挣得还多。怀孕后,你还租辆卡车,从纺纱厂拉回2000斤包装布,卸了整整一间屋。你一把剪刀闹革命,把大点的包装布剪成毛手巾,卖给附近的汽车队擦车用,小的打靠子,8毛钱一双,剩下的布条条扎拖把,三块五一把。就是剩下的棉花渣还5分钱一斤,就这样,2000斤包装布在你的奇思妙想下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商品,一下子赚了500多块钱!这500多块钱在现在不算啥,但在几十年前,可是令人咋舌的一笔收入呀!
有人说,有这样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又赶上市场经济的年代,许光萍一定会有更大地发展的。但是,你却来到下水道四班干起了扒水道的工作,你到底是为什么。
那是1991年年底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一张招工表。我那时在郊区面包厂当临时工,收入相当不错。但我当时被招工表上的名字打动了,那上面写着城建局市政工程养护处。养护处,听名字就像是医院里疗养单位一样,觉得是事业单位,旱涝保收,又养又护的,就觉得肯定不错,心里就很乐意。记得头一天上班,天不亮就起了床,洗脸梳头,打扮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等我来到养护处,关班长早在那里等我了,拉着我的手就走。走呀走,走呀走,越走离我心里的上班单位的模样越远,最后关班长把我领到了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说到家了。
我愣住了,问:班长,咱这是干啥工作?班长说:扒下水道。
我问:啥叫扒下水道?班长说:就是扒阴沟。这下我明白了。我放着赚钱的活儿不干,放着体面的活儿不干,我隔山越岭哭着喊着来扒阴沟来了,这不是生我心里的泪哗一就来了。
你这边拿上招工合同,那边的面包厂就找上门来。厂长知道你的价值,一个劲劝你退了那个养护工,许诺你当生产厂长。
你这时已经知道时代不同了,就是乡镇企业也会有辉煌的前景。但是,在一个厂长和一个挖下水道的女工之间选择,你仍然选择了后者。
究其原委,还是你的性格起了作用。
那是刚报到不久的一天,你在上班的路上发现了因检查窨井摔伤的班长关永淑。关班长倒在地上,一块新水泥箅子压在她的腿上,自行车被扔在一边,腿上汩汩地流着鲜血。正是上班的时间,人们围观着一个下水道女工,就像在看着服装秀的盛装表演。你拨开人群,扶起了关班长,同时也扶起了自己的信念:你们不是瞧不起挖下水道工人吗?我偏做出个样子给你们看看!
从小你的性子就倔。一次,你拉煤渣时被一个壮年汉子欺负,你发疯似的跟他玩命,把他撞在煤堆里爬不起来。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就是那个不要命的。这是通常弱者保护自己的一种选择,这是被逼的,而不是天性使然。现在你身上那个劲儿又一次喷发出来,你不能打退堂鼓,倘若打退堂鼓,不就成了那些看客了吗?你不想让自己那么俗,不能把自己往那些俗人堆里放。试想徐州城有百万之众,真正能干下水道工的能有几人?一个四班就肩负着徐州大半个城的下水道工作,而且城市东高西低,几乎一个城市的水都往这里汇聚,倘若没有这几个人顶天立地的,每年的汛期雨水就能使徐州泡起来,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是干不了这个活儿的。
你就这样来到了四班,并且铁了心地干起来。
和前两任班长相比,你所带领的四班面临的考验更加严峻。
工作上的苦、脏、累,不算什么。我们碰到的还有社会上少数人的传统偏见。有入认为我们脏,见了我们就躲,有人说风凉话:你们天天挖,挖到几个金戒指了?还有个别人说:我们不扔垃圾,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从来不跟人家争,也从不放在心里,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这些有偏见、说风凉话的人,也是我们的服务对象,也许他们不知道,离开下水道,他们一天安稳日子也过不上。但有时遇到太不讲理的人,我们也生气。有一年夏天,有位职工不小心,将污泥溅到了一个女青年的裙子上,那女青年当时脸就变了,厉声呵斥: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我们在场的人一再向她赔礼道歉,并拿来卫生纸,想给她擦干净。可那位女青年不理这一套,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大家听了很生气,但还是忍住了,诚恳地说:我们买条裙子赔你,行不行?赔,你们赔得起吗?那位女青年一边说,一边突然扯下一位职工的衣服,扔到路边的污泥中,又抬起脚,使劲踩了几下,才算出了气,走了。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劳动者最光荣的主流思想很容易被另外的价值观所冲击。虽然过去也有看不起劳动轻视劳动者的现象,但社会的意识形态和主流媒体曾经顽强地对劳动神圣给以鼓与呼,从共和国的英雄谱上,我们可以开出一个长长的名单,比如最早的劳动模范马恒昌、孟泰、马万水,农民英雄王国藩、申纪兰、陈永贵,掏粪工人时传祥,铁人王进喜,煤场工人赵春娥等等,无不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市场经济以来,尽管我们也宣传了不少劳动模范,但受众者已经由单纯变得复杂,由白纸变成了有色纸,想要人心入脑,谈何容易?人们很容易被别的东西牵着走,比如一切向钱看,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等等,而把我们一贯倡导的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奉献精神等扔在脑后。而从本质意义上讲,如果一个国家极端利已主义盛行,毫无公益之心,坑国害民,那么这个国家就不可能繁荣昌盛,民族就不可能强大。
实际上,即使资本主义国家,仍然对劳动者给予了一定的礼遇和赞美。100多年前,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诗人、作家、历史学家卡莱尔就说:劳动者具有一种永恒的崇高性,甚至神圣性。在卡莱尔的笔下,劳动就像宗教那样投射洁白清澈的光芒,即使劳动是为了钱,也仍然有它可爱之处,因为这是同自然界进行交流。你想出色地完成工作和劳动,这本身就会把人越来越近地引向真理,引向自然界的安排和规则,也就是真理本身。
卡莱尔是被马克思和恩格斯极力推崇的一位作家,在卡莱尔对待劳动的态度上,可以隐约感到英格兰民族对劳动的赞美。他说,从总体上来说,除了通过劳动,命运不会再通过其他什么方式来铸造我们。劳动中有无穷无尽的乐趣,每一个劳动者正是通过劳动来实现自我完善的。正是通过劳动,肮脏的丛莽被清除了,肥沃的土地和雄伟的城市出现了。因此人本身也就开始不再是一片丛莽,或者一片龌龊的荒漠。人一旦着手劳动,哪怕是最卑贱的工作,他的灵魂立刻就会安定下来,构成一种真正的和谐。
卡莱尔还说,找到了工作的人是幸福的,他不必要求别的什么幸福了。找到了工作,就像是找到了生活目标。工作就像用高尚的努力,从生活的酸臭的泥淖中挖掘和疏浚出来的一条畅通的水道,它在那里就像一条被水越冲越深的河流,滚滚向前。逐渐把最遥远的草根下起腐烂作用的臭水排除,用它那清澈的流水把一片恶臭的沼泽,变成一片绿色的、丰茂的草地。对于草地本身来说,那是多么幸福,不管那河流和它本身的价值是大还是小,劳动就是生命,它从劳动者的内心深处唤醒了他的神赐的力量,那是全能的上帝恩赐给他的神圣的、来自天国的生命真髓。
徐州下水道四班的工人就是最激情的流水,他们的劳动,不管是动机还是行为,都是圣洁和美丽的。他们蜷伏在下水道中的姿态,会比任何宗教的跪拜都优美动人。下水道四班这种经典姿势将会深印在我们的脑海中,因为这是他们全部的爱意选择的肢体语言,这种姿势用山岳般的声音说:徐州市父老乡亲,我们爱你们!除了被人看不起外,四班人还被市场经济的新价值观所考验。
最近这几年,班里也有过不同意见,个别同志说,现在搞市场经济了,咱也不能白干活,该收点钱就得收点钱,干这么脏这么累的活,总得有点报酬吧?大多数同志表示反对,认为市政工人就是为人民服务,干什么都讲钱,不是四班的传统。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我们统一了认识,也使自己的思想境界得到了一次升华。大家说:吃苦受累的工作咱走在前,精神文明建设咱也不能落在后头。
永安街小学王校长的工作日记上,一直记着四班的电话号码。风化街小学苏校长说,四班不仅仅是给我们疏通下水道,更重要的是给我们送来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种精神一直在鼓舞着我们全体师生。14年来,四班人一年不落地为这两所小学义务疏通下水道,没要过一分钱,没吃过一顿饭,每次都是干完活,扛起工具就走。
驻徐某部大湖司机训练基地地下管道常年不通,到处是脏水臭泥,干部战士常常拉肚子、闹痢疾,影响训练。他们慕名来到四班,请求给予帮助。子弟兵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们利用休息时间,顶着烈日,让营区恢复了整洁,干部战士都很激动,拿出钱来给我们,我们坚决不要。他们送来军民共建,无私援助的锦旗,表示谢意。我们为他们义务服务了4年,直到营房改建。
有一年的春节,电焊条厂一幢宿舍楼下水道堵塞,居民急得团团转。这时他们想到找我们四班帮帮忙。我们一听,二话没说,带着工具赶到现场。副班长彭世坤从一楼检查到三楼,决定从二楼下手。他拧开螺丝,用竹片和铁丝去捅,只听哗啦一声,管道通了,来不及躲闪的彭师傅被屎尿浇了一脸一身。彭世坤没有半句怨言。房主老大娘既感激,又过意不去,拿出60块钱,非要塞给我们,让我们去洗个澡。可是塞给谁,谁都不要。大娘感动得直掉泪,不停地说: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以上是徐州下水道四班三任班长的故事。三个班长,三段历史,从70年代80年代到90年代,正好反映下水道四班组建以来的30年风雨行程。
然而,下水道四班是一个战斗的集体,一个团结的集体,也是一个快乐的集体,正是四班的全体成员,才构成了四班性格。她们中间,有爱岗敬业的高念侠,有默默奉献的李树芝,有老当益壮的彭世坤,有勇挑重担的王瑞莲,有忠厚能干的张厚结,有永不退役的赵永华,有体弱志坚的张玉兰,有一心为公的李爱铃,有勤勤恳恳的王玉英,有敢拼敢搏的薛侠等等……
四班是个谜。这个被世人公认最脏最苦最累的工作,或许被一些人视为卑贱的工作,却有不可思议的凝聚力。体弱多病的张玉兰,一场大病之后,走路都困难,领导上照顾她,把她安排到幼儿园工作。但张玉兰无法把心放在轻松舒适的幼儿园环境里,她想念那潮湿阴暗的下水道,想念姐妹们那明亮的笑声,她几乎用当下走后门那样的办法,最终还是回到了四班;高念侠曾经当过小学教师。丈夫几次帮她找了另外的工作,哪样工作都比下水道工干净、清闲,但高念侠就是不同意,她说她离不开四班,离不开下水道;孙景华退休后,平时上楼得需要人搀扶,行走十分困难,但即使这样,她仍然隔三差五来四班,她说四班就是她的心,人没有心哪能行,她说离开四班心就空落落的,只要来到四班,哪怕什么事情也不干,和四班的姐妹们说几句话,心里就踏实许多。四班的凝聚力还表现在她们身后有一批编外职工,12名工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庭在支持着她们。李树芝的儿子是一个大学生,他对妈妈说,我不怕脏,不怕苦,我想毕业后到你们四班工作。关永淑的女儿是个漂亮姑娘,但是,这个像电影演员的姑娘现在已是四班的正式职工了,她不仅继承了母亲的美丽,还继承了母亲的精神。四班人工资收入不高,活既重又累,但是为什么会使人魂牵梦绕地思念这里呢?
请听听四班人自编自唱的两首歌:
其一 淮海路呀长又长,378口窨井卧两旁,375个进水口呀,水流方向朝西淌……
其二 小河的水呦清悠悠,污泥盖满了沟。
姐妹们,下井来,
大家一起挖大沟……
四班人的本土意识。那条长长的淮海路,那里有378个窨井,375个出水口,这就是四班人的领地四班人的家。尽管星汉遥遥,江河万条,在她们面前的只有这些坚实的存在。尽管世风日下,但下水道里却别有洞天。四班人没有高深的学问,没有追寻日月的本事,没有曲曲弯弯的城府,她们原本是一群老实本分的人。她们没有更多的奢望,甚至没有浩气冲天的追求,她们只认识整个西区4000座窨井和由此编织的地下管道,她们只知道这就是她们的地盘,它属于她们。她们只知道城市需要她们,这就够了。因为整个的地面水从东向西流来,最后就会汇聚到她们这里来,如果地下管道不能及时疏浚,城市就会沉落,人民生命财产就会受到严重损失。这个道理简单而且好懂,她们知道自己工作的深意。这里大部分是女工,每个女人都掌管着几百个窨井,她们既管浚清又管堵漏,既像大禹又像女娲。在她们的领地里,那些窨井就像活在她们感觉里的生命体。初始,那些地下管道就是她们的对手抑或是她们的敌人,但久而久之,它们就成了朋友,到了后来,那些管道的生命形态就显露出来。它们既有生命潮汐,也有冷暖温度。它们既能温情脉脉,也能暴跳如雷。它们在神秘的幕后掌管着城市季节,既能使城市润泽靓丽鲜亮照人,也能使城市污臭气熏天。这些管道有自己的生理周期,同时也有自己的个性特征。它们深埋在地下不为人知,而对人和城市却其善大焉。
这些也是四班人的性格特征。四班是存放圣洁灵魂的地方。四班它的另一个名字叫崇高。
第二首歌传达了四班人的豪迈之气。它处的水清悠悠,但这里却是污泥盖满了沟。然而四班的姐妹们却面无难色跳下井来,奋不顾身,不怕脏累且唱且跳挖着大沟……污物的形成是众人使用的结果,是人群排泄的结果,它们汇聚一处,就成为存在,倘不及时清理,就会贻害城市。干这些活儿毫无疑问不是享受,也不可能愉悦。它又脏又苦又累,干起来宛若受难。更不消几十年如一日在看不见太阳光的黑暗里,在既不能直立又无法伸展的空间里蜷伏着,比传说中的吴刚还苦。这是真正的受苦受难者的形象。但是,中国的吴刚有万人仰慕,有诗篇传诵,外国的普罗米修斯有神话故事为他扬名,但我们的下水道工人却没有如此幸运,实际上还常常遭人白眼,受人嘲讽。但是,她们义无反顾。高尚意味着为他人而勇敢受难,而不是让他人为自己而受难。崇高和高尚从来不是按权力和富有来论定的,而是以品质来论定的。更多的时候,崇高是在平日里被人视为卑微的劳动者那里发现的,他们远比权贵者和富有者的灵魂干净得多。如果要有一个换位试验的话,那些口若悬河的权贵未必能在下水道里表现出优秀的禀赋,而下水道四班的人却在这满是荆棘的道路上编织出了让人信服的高尚的王冠。
她们没有痛苦的呻吟。她们只有豪迈的歌唱。她们有着圣洁的灵魂。她们是一群最可尊敬的人。
笔者到徐州采访下水道四班的当天晚上,恰遇徐州市庆祝五一节联欢晚会。下水道四班成了这台晚会的主题,成了戏剧小品、相声、舞蹈、表演唱诸节目的题材来源,下水道四班已成了徐州市的精神品牌,整个城市都在它的身上汲取着丰富的精神营养。城市把下水道四班的工人从地下请到了地上,请到了灿烂的阳光下。
更让四班人怀想的是她们曾受到了同志的亲切接见,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奖赏。
请看1996年11月6日《新华日报》刊登的新华社记者殷学成写的一篇专稿:
党和人民感谢你们!
记同志看望徐州下水道四班模范集体10月的彭城,到处闪烁着金色的光华。
10月26日上午,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在江苏省和徐州市领导同志陈焕友、曹克明、梁保华、王希龙、张桂生陪同下,专程来到徐州市城建局市政工程养护处下水道四班,看望这个饮誉四方的模范集体。刚踏进四班半地下室的小小办公室,就被墙上挂满的各种奖状、奖旗所吸引:班组楷模、一三八,红旗集体标兵……他边看,边同老班长关永淑交谈。
你们一共几个人?
12位,10位是女的。管多大一片?
20多条主次干道的5万米下水道,30多万人口,半个徐州城!
太不容易了!
对这个26年如一日、连续17年被评为红旗班组的四班,由衷表示敬意。他对关永淑说:多亏你这位老班长带出了一支好队伍!紧接着他又问:新班长呢?现任班长许光萍走过来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连声说:感谢你呀!
四班要向汇报工作了。1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汇报几乎成了面对面的交谈。
关永淑发言,开头有些紧张,轻声说道:不要急,慢慢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插话询问四班工人生活、身体情况。当关永淑说到自己曾因长年在下水道工作得了风湿性关节炎又引发心脏病时,急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得知她已治疗痊愈后,又叮嘱道:要注意身体啊!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可人们的内心却随着关永淑的发言,激起阵阵波澜:20多年里,我们疏通了下水道1万多公里,清挖窨井100万个,又累、又脏。可是,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就是宁可一人脏,换来万人净!爱岗敬业,无私奉献是我们四班每个人的行动准则……
掌声中,两眼噙着热泪站了起来,动情地说:你们宁肯一人脏,换来万人净,充分体现了工人阶级的高尚品德和崇高思想情操。我代表北京来的同志,代表受过你们服务的人们,向你们表示感谢!党和人民感谢你们!说罢,他向四班工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党中央首长!一片和着泪珠的回声,顿时在四班工人中荡起。在场的许多人也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片刻之后,又关切地问道:你们现在用上自动吸泥机了没有?听到四班工人回答说市政府已为他们订购了这种设备时,高兴地说:我非常赞成!他强调说,我们的党和政府,就是要关心在最基层从事那些最脏、最苦、最累工作的同志,要尽最大的可能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生活条件,使这些岗位、这些职业也成为社会上最受人尊敬和让人羡慕的工作之一。这正是我们社会制度优越性的体现。
被誉为90年代时传祥的光荣群体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关怀深受感动,他们霍地站起来,用力鼓着掌,有的热泪夺眶而出……
如今,几年过去了,四班人谈起同志那深情的一躬,仍禁不住眼泪盈眶。这一躬,不仅是对四班人的热情褒奖,也是对全国普通劳动者的深情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