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隔天就是平安夜，关筱梦满心欢喜地抱着自己精心制作的表白贺卡跑到了隔壁四班，宋清瑶也准备了不少平安果，课间的时候送了一个给王姿，之前帮容砚抄知识点没少麻烦她，其他的大都礼尚往来地回赠给了送她平安果的同学。
桌兜深处藏着一个精心包装的苹果，是特意给容砚留的。
容砚踩着台阶上楼，却在拐角处猝不及防撞见了关筱梦给隔壁班男生送礼物，男生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眉推回东西，默不作声地转身回了教室，留关筱梦一个人抱着礼物在原地黯然神伤。
收回视线，容砚抬步进了班级后门，宋清瑶正给前桌分苹果。
浅粉色包装纸簇拥成一团，宛如一支开得正盛的花，里面塞着一张极不起眼的卡片，对折的卡片掀起一角，容砚眼尖地捕捉到上面一行字迹清秀的祝福语——“平平安安”，卡片角落还画了一个小女孩的大头像，可可爱爱的模样，像极了她。
身后传来拉椅子的动静，宋清瑶回头，眼睛闪亮璀璨，她从桌兜里捧出苹果递到他面前，笑容粲然，嗓音清甜，“容砚，祝你事事顺遂，岁岁喜乐。”
容砚抿唇不语，长指挑出那张卡片，跟别人一模一样的“平平安安”。
容砚指尖猛地收紧，冷冽的下颌线紧绷，薄薄的卡片边角渐起褶皱。
“怎么了吗？”他的表情些许不自然，宋清瑶顺着他的视线下移，还没触到卡片上的字，他手指突然后缩，卡片稳稳地握在掌心里，他径直接过苹果。
喉间涩意蔓延，容砚一句话也没说，把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
“给我的吗？”
宋清瑶杏眼放光，受宠若惊地打开礼物盒，是一双毛绒绒的白色手套，手背的位置还有一只可爱的粉色卡通小猫，她当即就试戴了一下，刚刚好。
关筱梦灰头土脸地回来，一步三叹气。
“怎么了？你不是去送礼物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关筱梦恹恹地趴在课桌上，少气无力的样子，宋清瑶担忧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
关筱梦拉下她的手，一双鹿眼通红，“瑶瑶，我好像失恋了。”
失……失恋吗？
宋清瑶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两世加起来她都没真正意义上地恋过。
宋清瑶隔着毛绒绒的手套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个、早恋是没有好结果的，往后的路还长，总会遇到一个你喜欢又喜欢你的人的。”
刚才还只是要哭不哭，听完这句话，关筱梦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边哭边讨伐道：“宋清瑶，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宋清瑶有些手足无措，其他事情还好，安慰失恋的人这种活，她真的还是第一次。
她把她弄哭了，宋清瑶愧疚地趴在她旁边，双手捧着餐巾纸，眨眨眼，“别哭了。”
关筱梦抹了两把泪水，正色教育道：“你应该说，他不喜欢我那是他没眼光不会挑人，不是说什么早恋没好结果。”
宋清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给她递着餐巾纸。
早恋没好结果。
容砚低眸凝着手里握出折痕的卡片，满脑子都被她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占据。
良久，他唇角缓缓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她说的也没错，是没什么好结果。
这天放学，宋清瑶没和容砚一起走，关筱梦心情不好，两个人一起去甜品店吃东西了。
天已经很晚了，教室没开灯，点点月光透过玻璃窗泻进房间，容砚坐在后排角落，皎亮的光在他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清绝的面容隐在暗处，些许模糊不明朗。
他视线落在的地方，红色卡纸折痕深浅不一，隐约还能看出原来心形的痕迹，上面写满了告白的话，每隔几行就有一对牵着手的小人画像，周围冒着粉红泡泡，映着幽幽月光，容砚甚至能想到灯光下宋清瑶认真画画，耳边碎发调皮垂落的模样。
这是关筱梦丢掉的告白礼物，被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美工刀把卡片上的卡通小人完整裁剪下来，一笔一划，专注而虔诚，好像手下是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
晚上，宋清瑶洗完澡吹过头发，拉开书包正要写作业的时候发现，书桌角落安静躺着一张天蓝色卡片，那是本来应该夹在容砚的平安果里，她精心做了一晚上的立体卡片。
真正想送的礼物没送出去，宋清瑶的心直坠到谷底。
相比之下，她的一个平安果本来已经够简陋了，可现在……
容砚该怎么想她？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小气鬼？
天气渐冷，不知不觉就到了高二期末考，因着是和其他几所学校一起联考，各科老师都格外关注这次的期末考试，连带着班里学生都紧张了几分。
宋清瑶双手捧着热水杯，牙齿轻磕杯沿，袅袅热雾升腾，洇湿了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她缓缓叹了一口气，雾气四散。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成昊磕着瓜子，说话间，还把果盘朝她面前推了推。
宋清瑶耷拉着眉眼，目光忧愁，“你不懂，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不想再考倒数第一了，好丢人。”
成昊轻笑了两声，微偏头觑了眼她身后黢黑的楼梯口，凑近几分出主意道：“这样，你待会儿撒个娇，对你容哥哥说你不想再考倒数第一了，他一定会满足你这个愿望。”
宋清瑶眨巴了两下眼，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他，“不行，不能作弊。”
“谁让你作弊了？”成昊简直要被她逗笑了，“你就撒个娇，卖个萌，又不会少块肉，还能换个好名次，多划算。”
他的意思是……求容砚帮她速成？
宋清瑶眨眨眼，唇角梨涡亮起，这个主意……好像还不错。
说话间，容砚端着一小桌的饭菜下了楼，见状，成昊忙上前帮他抬桌，容砚闪身稳稳地把折叠桌放到了宋清瑶面前。
“楼上还有一锅鸡蛋汤，顺便再拿几双碗筷。”
他吩咐地极为自然，成昊啧了一声，舌尖轻抵后槽牙。
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宋清瑶天天蹭饭也没见她干过什么活。
吃过饭，容砚照旧送宋清瑶回家。
冬夜的风凌冽似刀，割得人生疼，宋清瑶往上扯了扯毛绒绒的围巾，视线漫不经心地侧移几分。
天冷了，容砚仍旧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她捏了捏手套背面软乎乎的小猫，心里纠结万分。
真的要撒娇吗？
似是察觉到了她似有若无的目光，容砚侧眸，摇曳灯影下，额前碎发轻搭着眉骨，黑眸幽而深邃，“怎么了？”
宋清瑶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抬头，双手托起颊肉，嘟嘴的模样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嗓音柔甜，“容砚，我不想再考班级倒数第一了。”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容砚绷到极致的思绪顿然碎裂，呼吸乱成麻，耳边风声渐远，心跳如烟花般炸裂开来。
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
少女卷翘的睫毛忽闪，粉唇红润，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会说话似的，她微歪着脑袋，迎光露出唇角的小梨涡，浅浅的一个小窝，却像带了致命的引力，让他一再坠落。
浑身血液在这一刻翻滚沸腾，漫天星辰的碎光落在眼里，周围的一切都虚化黯淡，只有眼前的人，生动又明媚。
宋清瑶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容砚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不管用吗？宋清瑶缓缓垂下眼，些许挫败，可这招对宋启承一直都是屡试不爽啊。
成昊不会是骗她的吧？容砚是不是不吃这一套？
宋清瑶尝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做作。
她瘪瘪嘴，直接摊牌道：“容砚，你能不能帮我画画重点，补补课啊？我不想再考倒数第一了，好丢人的。”
宋清瑶耷拉着脑袋，双手紧扣背在身后，脚尖轻蹭着水泥地，一副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的模样。
容砚低眸就是宋清瑶挺翘的鼻尖，嘟起的粉唇悄皮又可爱，像只撒娇的猫儿。
良久不见容砚有回应，宋清瑶又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怯生生地抬头。
“容砚？”
额角突然贴上一只冰凉的手，容砚缓缓回神。
“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呢？”宋清瑶低声嘀咕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宋清瑶。”
容砚喉结轻拉，突如其来的开口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沉了几分。
“想让我帮你？”
宋清瑶眸光瞬间亮了几分，他问这话的意思是……有戏？
容砚别开眼，胸膛仍旧起伏不定，语气严肃，“以后不许再撒娇，尤其是对其他人。”
宋清瑶只顾得上开心，根本来不及深思他的话外音，用力点了点头。
成昊果然没骗她啊，撒娇女人最好命，是这个理没跑了。
嘿嘿，宋清瑶发现，她好像无意中知道了容砚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