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宋清瑶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宋启承，他是怎么一步步投资成功，把生意做大做强的，他是怎么查出肝癌晚期的，在他死后，她又是怎么被骗被欺负，被人杀害在初雪夜的。
宋启承如遭雷劈，震惊得久久难以缓过神，因为宋清瑶确实说对了一件事，他最近的确在跟进一个旧城改建的项目，圳南城市虽小，但地理位置不错，地处平原中心，国家经济重心逐渐转向内陆，圳南这个交通枢纽的作用也就日益显现出来了，政府有意扶持的话，圳南的房地产业无疑将会迅猛发展。
“爸，你是不是不信我？”宋清瑶眼睫挂着泪珠，眼眶通红，鼻音浓重。
宋启承用力吞咽了下口水，震惊的余浪在心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瑶、瑶瑶。”宋启承探头认真打量着她的脸，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脱口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你真是我的瑶瑶吗？”
宋清瑶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爸，我是瑶瑶，你如假包换的女儿。”
可这事太过玄幻，远超宋启承的接受范围，怎么好端端地睡一觉，还睡出了个预知梦呢？
“瑶瑶，你这……等爸爸缓缓再说，缓缓再说。”宋启承扶额起身，连早餐都没吃，失魂落魄地回了卧室。
宋清瑶长叹一口气，希望坦白后的宋启承能听进去她的话，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再酗酒了。
——
下午，宋清瑶准时到达约定的甜品店的时候，关筱梦已经吃上了。
看宋清瑶过来，关筱梦大大方方地把早就点好的草莓蛋糕往她面前一推，“请你的，别说你关爸爸发达了不想着你。”
宋清瑶刚拿起蛋糕叉，关筱梦那张唇角蹭了奶油的脸突然凑上前，宋清瑶受惊后仰，“干嘛？”
“宋清瑶，你黑眼圈好重啊，像熊猫眼。”
宋清瑶目光嗔怪，她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昨晚她非拉着她熬夜聊天，她也不至于睡眠不足。
不过，这倒无形中提醒了她一件事。
“筱梦。”宋清瑶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小草莓，斟酌了下词句，装作随意闲聊的样子，问她：“你上次不是说喜欢隔壁班体育委员吗？”
她抿唇顿了下，语气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求知渴望，“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还能什么感觉，就脸红心跳，喜欢的感觉喽。”
关筱梦无所谓地耸耸肩，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向前半倾着身子，目光审视意味十足，“宋清瑶，你不对劲。”
她眼里闪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八卦光芒。
宋清瑶垂眸躲过她的视线，盯着眼前蛋糕上的小草莓，支支吾吾地说：“哪、哪有，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关筱梦戳了戳她微鼓的腮帮。
宋清瑶面色讪讪地拉下她的手，挺胸反驳：“当、当然了。”
中气不足。
关筱梦饶有兴趣地笑了声，双手托脸，幽怨地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容砚这个人吧，虽然面上冷了点，脾气不好了点，为人难相处了点……”
关筱梦低头连啧三声，一副壮士扼腕的惋惜。
“他也没那么差吧。”宋清瑶掰着手指细数，“长得好，学习好，三观正，重要的是还善良有礼。”
关筱梦挑眉，“所以……真的是容砚喽？”
宋清瑶一时哽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又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没喜欢他。”
关筱梦笑得狡黠，语气无辜：“我也没说你喜欢他啊。”
宋清瑶又是一顿哽塞，脸上温度悄悄热了几分。
“想想也是，你每天跟个陀螺似的满世界围着他打转，你们两个要没有点猫腻，那才不正常。”
“不是。”宋清瑶还在坚持否认。
“得了，今天就让你关爸爸我，平平无奇恋爱小能手，传授你几个屡试不爽的追人小技巧，绝对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关筱梦戳着蛋糕，边吃边说：“首先呢，你要在外表上彻底改变自己，男生嘛，要么喜欢娇软能激起保护欲的妹子，要么喜欢美得娇艳的妖精。”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宋清瑶，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马尾辫以后不要再扎了，太俗，这种类型的衣服也不要再穿了，幼稚，宋清瑶，你要好看，好看是什么？”
她说得抑扬顿挫，宋清瑶迷惑地摇了摇头。
“好看就是要露啊。”关筱梦戏精上身一样朝她抛了个媚眼，随即又嫌弃地扯住她的衣服，“你看你现在裹得跟个球一样。”
宋清瑶捏着羽绒服帽子上垂下来的两个毛绒绒的小球。
明明很暖和。
——
时间一点点推移，街上年味渐浓，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夜。
自宋清瑶把所有的一切都坦白后，宋启承想了许多，也渐渐接受了这听起来神乎其神的怪事。
“爸，我出去一趟。”
正在厨房做年夜饭的宋启承突然听到门口的动静，连火都没来得及关，边往外走边问：“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都快吃饭了。”
宋清瑶手忙脚乱地换鞋，心不在焉地朝那边哦了声，“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不耽误。”
说着，她取下门口衣架上的棉服，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宋启承只来得及听到屋门轻阖的咔哒声，他叹了口气，回到厨房继续准备年夜饭。
刚出门的宋清瑶迎面就和冷风撞了满怀，浑身一激灵，赶忙抖开棉服裹在身上。
除夕夜的长街灯火通明，宋清瑶踏着一地的亮光到了容砚家超市门口。
“阿嚏——”宋清瑶吸了吸鼻子，抖着指尖拉开棉服拉链，她里面穿了一件浅粉色雪纺连衣裙，这是她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了，就是大冬天的穿裙子，有点儿不保暖。
“容砚。”
宋清瑶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容砚正摆弄着货架，听到声音回过头，少女一袭漂亮纱裙，朝他甜甜笑着，唇角梨涡清浅又治愈，灯下皮肤白皙嫩滑如上好的凝脂，透着健康的粉色。
惊艳一瞬而过，待认真看清她穿的衣服，容砚又眉心深蹙，拧成了一个川字。
宋清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落在自己的裙子上。
不好看吗？
一片暗影从头顶覆下，遮住了明亮的光，接着手心里被人塞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是暖水袋。
“宋清瑶，你不冷吗？”
冷，当然冷，可为了让他看到她的美，再冷也得忍呐。
宋清瑶悄声抬眼，容砚眼里没有半分喜欢，倒是皱巴巴的眉头，让她感觉，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宋清瑶瘪嘴，她精心挑选搭配的衣服，有那么难看吗？
宋清瑶气闷拉上棉服拉链，直接把兜里的东西塞进他手里，声音闷闷的，“这个是之前平安夜塞错的贺卡，现在给你。”
容砚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宋……”
薄唇微启，一道突如其来的尖细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哟～，老子玩女人，小子也不检点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人一头秀发盘在脑后，五官姝丽，妆容精致，颇有一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感觉，她斜倚着身子，半靠在门框上。
容砚面色瞬间冷成冰，瞳眸微眯，目光阴鸷。
“小姑娘，你还没成年吧？”她轻蔑地扫过容砚，捂嘴轻笑，“没想到，小子比老子更不是个东西，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啊。”
薄唇拉成线，下颌僵硬紧绷，容砚只是眸光沉沉地盯着门口的疯子，光影半掩下的眼瞳寒芒迸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信不信我现在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宋清瑶闪身挡在容砚面前，手掌捏成拳，完全不见平时柔弱娇软的样子。
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威胁跟挠痒痒似的，女人噗嗤一笑，昂起下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他老子嫖人不给钱，上梁不正下梁歪，就这种人你还维护他？好心劝你一句，他，你还是有多远离多远。”
“容砚是容砚，关旁人什么事。”宋清瑶据理力争，丝毫不让，“你刚才污蔑了他，道歉！”
容砚心跳漏了半拍，垂眸凝着眼前的人，那句“容砚是容砚，关旁人什么事。”像是扎了根，肆意疯长，藤蔓般缠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收紧，再收紧。
女人也急了，“凭什么我跟他道歉，他老子欠的钱都还没还，要都跟他那混账老子一个鬼德行，老娘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你们本来就是违法的，就是到警察局我们也有的说！现在你道歉，立刻，马上！”
“道他妈屁的歉！”
女人随手抓过收银台上的东西，宋清瑶腕上一紧，与此同时，空旷的房间响起一阵钝物撞击的沉闷声，接着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
“容砚。”
宋清瑶怔忪地望着他的半张侧颜，头顶灯光炽亮，少年喉结锋利，下颌线完美流畅。
刚才的玻璃杯砸到了他的肩膀。
女人还在发疯大骂，摔了屋子里不少东西。
这一刻，浑身血液倒涌进大脑，宋清瑶气得眼眶发红，她喜欢的，拼尽全力守护的少年，不是让他们这么随意诋毁的。
宋清瑶从容砚怀里挣脱开，拎起旁边的扫帚直直地迎上前。
……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路灯下，女人头发凌乱，妆也花了不少，叉腰喘着粗气。
“就欺负你了，怎么，要不要我替你报警？”
宋清瑶昂着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斗士模样。
“你们给我等着！”
女人气愤离开。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宋清瑶双腿发软，差点儿跌跪在地上。
容砚及时撑住了她的胳膊。
视线循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移，触及到容砚眼睛的刹那，委屈酸涩溢满了眼眶，“容砚。”
她甫一开口，他的心就碎了。
这还是宋清瑶第一次这么跟人打架，她怕死了。
“没事了。”容砚温声安抚着。
“容砚，你疼不疼？”
容砚抿唇摇了摇头，她都哭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担心他，容砚扶着她回到屋里。
宋清瑶吸着鼻子，继续问：“她是不是来了很多次了？”
容砚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容砚，你要是觉得打女人掉价，下次她再来你就报警，或者告诉我，我帮你把她打跑。”
女孩眼角挂着倔强的泪珠，洇湿的长睫粘在一起，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哭的，鼻尖通红。
容砚的心暖融融的。
“喝点儿热水，暖暖。”
哭了一会儿的宋清瑶渐渐恢复冷静，捧着热水杯，想起自己刚才那幅泼皮无赖样就是一阵羞愧。
她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他看她彪悍吵架的。
“容砚，其实今天是个意外，我、我第一次跟人打架。”
容砚摩挲着那张贺卡，轻嗯了声，唇角不自觉弯起了一个弧度。
牵着手的卡通小人，很可爱。
宋清瑶正好偷看到他笑，落寞垂下眼，果然，他在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