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从宋清瑶家离开,容砚接到了成昊的电话?。
深夜的网吧，空气?中跃动着呛人的烟味和泡面味,到处是敲键盘的声音，时不时地?再来几?句骂咧，容砚绕过一排排电脑，找到了角落里的成昊。
“什?么事？”
他径直在他旁边的电脑位落座。
容砚来之前，成昊就已经找网管开好了电脑。
“陪我打一局。”
成昊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连个眼神都?懒得闪过去。
“因为征兵的事？”
成昊握着鼠标的手一顿,他比容砚大一岁，如今也到了可以参军的年纪。
容砚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成昊跟他不一样?，父亲是烈士，母亲在父亲死?后改嫁，他跟着奶奶长大,逢年过节还会收到来自母亲的快递礼物和红包,除却?这些，他们又没?什?么不同。
一样?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但?成昊要比他幸运得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呢？”成昊不耐烦地?啧了声，难得把目光放到他脸上，“打不打,一句话?。”
容砚丝毫不给面子：“不打。”
容砚知道,成昊的梦想一直是成为像他父亲那样?光明伟岸的人,可成奶奶不会同意，老人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孙子走他爸的老路。
成昊表面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样?子，可容砚知道,他比谁都?更在意当年的事，他唯一的夙愿就是穿上军装，告诉他爸：你倒下的地?方，我来守。
成昊鼻间溢出一道轻哼，不打就不打，也没?人求着他打。
他玩的是一个野战的端游。
单人赛遇到的大多是人机，一局局KO下来，成昊觉得索然无味，视线漫不经心地?侧移了几?分，触及到容砚的电脑网页，饶有兴致地?挑起一侧眉梢。
扫黄打非网，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好看吗？”
容砚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网页，声色淡漠。
“谁又惹你的小姑娘了？”成昊无声笑了下，“都?把人家举报到扫黄打非那里了。”
他至今都?还记得容砚举报胡向辉的样?子，不过是敲了几?下手心，初中被老师体罚打折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的时候也没?见他皱一下眉。
“容荃。”
“嗯？”
成昊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好地?没?事儿提什?么容荃。
容砚慢条斯理?地?扫了他一眼，“你刚才问题的答案。”
成昊抿抿唇，了然，没?再多问什?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电脑上，才划拉了一下鼠标，电脑直接蓝屏掉了。
“我操？”
似是觉得不可置信，成昊又点了几?下鼠标，依旧没?反应，抬手叫了网管。
关掉扫黄打非网，容砚又看了眼股盘，那边还没?修好电脑。
成昊的耐心所剩无几?，皱眉看着捣鼓电脑的青年，“你能不能行？不行就给我换一台。”
青年挠挠后脑，面露难色，他平时也就负责登记身?份开一下电脑，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只说：“快了快了，我再试试。”
“你先玩我这台。”容砚拍了下成昊的肩膀，“我看看。”
成昊起身?给他让位。
容砚试着重启重新?调试了一下参数。
青年只看他手指在键盘间来回穿梭几?下，电脑就重新?恢复了正常。
“可以啊你小子。”
成昊笑着拍了下容砚的后背。
容砚又检查了一下电脑，“没?什?么大问题。”
成昊坐回电脑前，瞟了眼身?旁呆若木鸡的网管，摆摆手，“成了，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
青年揉了揉后颈，面上几?分挂不住。
重新?握住鼠标的成昊又开了一局新?游戏，等界面跳转期间，他百无聊赖地?侧眸看着旁边的人。
“我脸上有东西？”
成昊啧了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搞的？”
“我不知道。”
“那你……？”
容砚不停地?拨弄着鼠标，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试的。”
我信你个鬼！
电脑界面早已跳转，成昊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游戏上，期间冷不丁地?冒了句：“那你还挺有当网管的天赋。”
容砚搭着鼠标的指尖一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宋清瑶问他有关以后的打算。
以后……
——
警察局那边动作很快，挂羊头卖狗肉的洗头店被查封，容荃正巧倒霉地?撞上那个节骨眼，也跟着被押上了警车。
在局子里蹲了几?天的容荃安分了不少，每天看店赚外快，偶尔出去搓个麻将试试手气?。
短暂的暑假过后，紧张的高三生活也渐渐拉开帷幕，艺考只剩半年时间，即便是有上辈子的加持，宋清瑶还是有些没?有把握，因为她现在不打算出国?了，她要留下来高考，陪着容砚上大学。
宋启承权衡再三，再次提出转校的建议，他投的几?个小项目有了回利，家里现在宽裕了不少，这边教学质量虽然不差，但?相比省会的学校来说，还是稍有逊色，宋清瑶成绩不是很理?想，如果真的决定走高考的路子，难免要下苦功夫。
宋清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她推拒得过于干脆，宋启承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是因为那个叫容什?么的男生？”
宋清瑶紧抿着唇，一副被看透的窘迫。
“瑶瑶。”宋启承捻了捻眉心，现在终于能理?解当年宋清瑶外公的心情了，他竭力?按捺下那些不好的情绪，跟她讲道理?：“你现在还小，喜欢也只是一时的，等你上了大学，见识到了更多更好的人，那个叫容什?么的男生，可能你自己都?没?感觉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高考，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爸，我见过更多的人，但?容砚他是我见过最?好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就算不转学，我也会好好学习的，我发誓。”
说着，宋清瑶伸出三根手指，眉眼皆是郑重。
“瑶瑶！”宋启承心里闷堵着，她这性子，简直跟妻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清瑶被他失控的一吼吓到了，颤巍巍地?去拉他的衣袖，讨好似的小声叫他：“爸。”
宋启承做了一番心里建树，又同她商量：“不转学也可以，但?爸爸要你一个保证，保证高考前不早恋，考上淮大美院，要是办不到的话?，听爸的话?，出国?读书，然后断了跟那个什?么容砚的联系。”
宋清瑶瞳眸蓦然瞪大，“爸？！”
淮大美院，她怎么可能考得上？还有，他怎么能说出让她断了跟容砚的联系这种话?？！
“可爸，容砚他帮过我，他救过我。”宋清瑶抓着他的衣袖，眼瞳里带了几?分急切和渴盼，“你之前不也常说滴水恩涌泉报吗？”
“瑶瑶，先不说那只是你的一个梦，即便是他帮过你，报恩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宋启承错开和她相碰的视线，硬下心肠，“两条路，你挑一个。”
宋清瑶咬着下唇，眼里雾气?氤氲，最?后捏着手掌选了不转学。
“那我回头给你物色个家教，好好补补课。”
话?落，宋启承起身?，进卧室前还嘱咐了宋清瑶一句早点睡。
隔天周五，宋清瑶刚放学回家，钥匙都?还没?来得及从门上拔下来，迎面却?和宋启承视线撞了满怀。
他手里端着果盘，刚从厨房出来。
“放学了？”
宋清瑶浅浅嗯了声，换鞋进了屋。
从那次长谈之后，父女两人就一直别着劲，宋启承知道，她心里不舒坦，可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让步，他不能看着宋清瑶犯糊涂，因为一个脾气?秉性都?有待考究的男生放弃大好前途。
宋清瑶换过鞋，径直绕过他进了屋。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生，半边身?子正巧侧对着宋清瑶，背影些许熟悉，她还没?开口，那人就转过了头。
怎么是……陈嘉诚？！
宋启承从她身?后走上前，把果盘放到茶几?上，又朝她招了招手，“我把你要找家教的事在你陈叔叔面前随口提了一句，他说你嘉诚哥这学期空闲时间挺多，外人不如熟人，以后你嘉诚哥就是你的家教老师了，过来见见。”
是了，上辈子陈嘉诚就是他的家教老师。
宋清瑶挪步上前。
还没?聊几?句，宋启承的电话?又闹腾了起来，他工作还没?处理?完，简单嘱咐了几?句后又匆匆出了门。
宋清瑶耷拉着眉眼，用签子扎了苹果块往嘴里送。
“跟宋叔闹矛盾了？”
宋清瑶嚼东西的动作一顿，鼓着腮帮子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陈嘉诚笑了一下，嗓音温润：“刚才你都?没?怎么搭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宋清瑶哼了一声，气?闷道：“他让我考淮大，我怎么考得上嘛。”
她嘴里东西还嚼着苹果，含糊的声音让话?里的不忿大打折扣。
“宋叔也是为你好。”陈嘉诚柔着声音说：“再者，你现在不还没?高考，怎么就一口咬定自己考不上？万一呢？”
可万一也得有个限度啊。
若单论画画，她有信心，一个淮大根本不在话?下，可她的文化课……真的是一塌糊涂。
宋清瑶慢吞吞咽下东西。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陈嘉诚才提议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第一天补课，陈嘉诚没?有讲太?多，只简单测试了一下她的基础，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宋清瑶成绩可能不是特别理?想的心理?预期，可当他真正捏着卷子的时候，又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这她是怎么做到完全规避掉正确答案的？
宋清瑶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讪讪地?问：“我是不是太?差了？”
陈嘉诚挤出一抹笑，“没?，我刚才在想制定学习计划的事。”
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又转移话?题，“那个，瑶瑶，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研究研究。”
宋清瑶起身?送他。
小区门口，刚送走陈嘉诚的宋清瑶一转身?，视线不期然地?撞见了马路对面的容砚。
头顶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少年单手插兜站在路灯下，黑眸幽而深邃，沉沉地?锁着马路对面的女孩。
他抬步朝她的方向走。
“容……”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