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争执与权威

“这个决定并只意味着弗伦恩·梅卡洛兰的意志。”勒察罗看着茫然的西西里,“她该有自己的人生,西西里·梅卡洛兰的人生。”勒察罗抬头看着兄长,“您可以看护他,但不能决定她的一切,我们可以听听西西里的想法。”

西西里突然觉得有光照在自己的头上,那么清晰,温柔,坚定。但这话落在樵夫耳朵里,就是失控恐惧与愤怒!

“她知道什么?她能决定什么!我是她的父亲,我有权决定她的一切!”

“孩子是父母的延续,不是附属,您这么执着的替她选择人生,在害怕什么?”

樵夫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你这番论点是受了谁的蛊惑?你应该去圣殿让大神官看看脑子。”

“世间的道理本来如此,多数人认为对的并不一定代表那是对的。”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翡翠皇都待不下去被流放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勒察罗笑,眉目依旧温和,“我知道,但我很满足。”

西西里呆呆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大魔法师,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人世间的快乐大底是如此了。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世间有那么一种人是为真正的理想信念而活,内心充足坚定平和。

樵夫沉默良久,道:“我不在乎你的谬论,但警告你,别插手我的事。”

“我如果插手,您会怎么做?离开萨维奇?去往更偏远的地方吗?还是说,离开丽桑卓德。”勒察罗观察着樵夫掩在乱糟糟胡子里的表情,明显在他说到离开丽桑卓德时,兄长的表情应当是狠戾,“您不会离开丽桑卓德。”

樵夫没有说话。

勒察罗忧虑道:“可是以这样的方式维系您与光明的关系,很愚蠢。兄长,何必自欺欺人呢?”

温柔平的大魔法师第一次用语言侮辱人。

他是怎么侮辱人的?

他只是说出了事实。

樵夫接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他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提起旁边的西西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店。小姑娘因为恐惧不敢挣扎,但她眼巴巴的在摇荡的空隙里回望勒察罗。

“心怀光明者,在那都会被光明庇护。”

没见识的小女孩不知道光明神是谁,不知道圣殿的教义,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但这一刻,微光浅浅的落在深蓝色天鹅绒的斗篷上,尘埃中碩银塔菲冠冕流光溢彩,他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小女孩心跳加快,酸酸胀胀又极度兴奋,这次,她知道身体表达的意思——西西里,你是被选中的孩子!你就是不一样,你可以选择你的人生!

她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光明,但因为勒察罗,西西里生出来了这对这个世界的无限憧憬和求知欲。

她想看看圣殿,她以前也想去圣殿,但圣殿只代表一个被人尊敬的地名,可现在她真的想了解勒察罗服务的圣殿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也想去翡翠皇都,她之前都没听说过的地方,但勒察罗这样的人他出生的地方一定很不错,她想知道梅卡洛兰家族是否每个人都戴着这样高贵优雅的冠冕,他们中每个人是否都像勒察罗这般平和……

太多太多了,她想去这个好大好大的世界看看。

今天,迎着正午烈阳,西西里觉得这刺眼的阳光都是可爱的,她仿佛被点燃了所有的热情和勇气,当下,尽是轻松与自由。

这就是光明吗?

和勒察罗谈崩的樵夫显然和西西里不是同一种心情,他随手将西西里丢到箩筐里,便背着她在沉默中回家。

这里是萨维奇主城,离他们居住的小村庄有八十三公里,他们来的时候是勒察罗使用了传送阵,但这种昂贵奢华的东西明显不是落魄已久的樵夫拥有的。所以,他就这么背着西西里走回去。

没出过远门西西里没有距离概念,可她饿了,箩筐里还有她倒出来的蘑菇,今天早晨采的,这东西生吃不好吃,有股土腥味,但西西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好吃,食物就是这个味道,没什么奇怪的,而且食物只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所以小姑娘拿起一朵,便在嘴巴里咬起来,直到一颠一颠的步履里,小孩最终忍不住,迷迷糊糊便睡过去。

没听着声了,樵夫回头,看着这小东西嘴里还塞着蘑菇人已经呼呼大睡摇了摇头,这小王八羔子倒是没心没肺睡得安稳……

日头太毒,弗伦恩抹了把汗,刚出城,穿过科帕奇小镇后沿水走四十里再穿过一段难走的山路就到家了。

西西里这一觉睡得很好,即使箩筐不是个睡觉的地方。她醒过是已经没了颠簸,天也黑了,她还在箩筐里,而箩筐被扔到了树边,周围没有人,只有几只丑陋的甲壳虫爬来爬去。

小姑娘突如其来的感受到一种恐慌,不是被抛弃的害怕,而是对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

她撞倒箩筐,从里面爬出来,正好滚落在回来的弗伦恩脚边,弗伦恩蹲下来,一手拿着树杈穿好的鱼,一手将西西里拎起来,目光中除了一如既往的冷硬外,居然还有一分少见的戏谑和意外。

“没有我,你也会感到害怕吗?”

西西里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啧。”弗伦恩直接撒手,西西里直接脸朝地砸去,尘土和疼痛让小孩找回了熟悉的安全感,她自己会爬起来,弗伦恩不在管她,便架火烤鱼。

夜晚,虫鸣,月明星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烤鱼的柴火堆不时发出劈哩叭啦的声响,除了溪水潺潺,再没别的声音。

弗伦恩转动着鱼叉,眼睛一撇,便瞅到西西里那两颗乌黑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鱼看,许是勒察罗给她用了净尘术,许是红黄交织的火焰让她瞳仁中的漆黑不再纯粹,今夜的小东西看起来顺眼乖巧很多。他抬手,不自觉的想摸摸小家伙的头,可那孽崽子偏偏畏惧惊恐的躲开……

顿时,弗伦恩失去了所有兴致,他想起来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天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分外亲昵,心里更不舒服了,“想吃?”

西西里往后缩了缩,她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白天的时候和那个魔法师不是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