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头格外地盛,冷了一整个寒冬,难得回温几天,和煦的日光穿透客厅巨大的落地玻璃,温柔地扑向吝泽,缠绕在他银色的细框上,仿佛镀了一层沙沙的暖金。
哎,连太阳都如此眷顾美人。
池思思穿着件绸缎勾蕾丝花摆的睡裙,懒懒地趴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挑眼看向吝泽。外面套着的针织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一段白嫩的肩。
“美色误人啊……”
吝泽戴上眼镜,复又把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平板上,继续翻看电子文件,“嗯,是挺误人的,姑且提醒一句,思思,距离你本月奖金正式扣完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
池思思那点欣赏美人的缱绻遐思顿时熄了个一干二净,急慌慌地折回二楼,吝泽听着楼上“叮铃咣啷”的动静,时不时夹杂几句人喵对骂,唇边溢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了。
十分钟后,还是那件睡裙,还是那副素面朝天的模样,池思思仿佛经历了一场世纪大战,满身满头的猫毛,手心里还攥着被害猫生前最爱的镂花铃铛。
吝泽听见动静,微微侧眸,一怔:“你这是……”
池思思吸了吸鼻子,嘴一瘪,三两步走过来侧坐在吝泽腿上,像猫撒娇一样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句末拖着长长又委屈的尾音:“阿泽,小饼干把我的睡裙挠花了,真丝的!才刚买没几天……”
又和猫吵架。
吝泽低头看着怀里黏得死死的猫毛挂件,微微蹙眉,伸出根食指轻轻抵住她的额心,把人往后推了推。
池思思不解地看着他,顺着对方向下指的指尖望去——
原本熨帖平整的西装外套上浮现出几道褶皱,池思思抚了抚褶皱,抚不平,她的毛衫袖口蹭在外套的领口上,除了猫毛外,又多添了些不明线团上去。
越弄越糟。
池思思心虚地给自己找借口:“什么面料啊这么吸毛……下次别买这么便宜的了。”
“GIUSEPPE定制冬款。”
“……”
“倒是你,别只见样式好看就乱买一堆杂牌的衣服,看这线脱的,是cookie换毛期还是你?”
池思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尽管是自己有错在先,闷闷不乐半晌,直接把外套一脱,轻飘飘盖在了对面那人头上。
“不穿了。”
吝泽叹息一声,正要拉住毛衫往下拽,却感觉到原本侧卧在腿上的人换了个姿势,这回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小腹紧紧贴着他的腰线,透过薄薄的衬衣,来自身体的温度,以及淡极的花香,像池思思毛衫上的线团,勾住了他的外衣,也细密地缠在了他的心上。
“什么味道?”
池思思笑了笑,缓缓圈住他的脖颈,“想知道吗?”
视线下方,没有被隔绝的区域,一对漂亮的锁骨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以及一双白花花的大腿,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吝泽微微敛眸,没有再往下看,但这只粘人的小猫咪显然不给他逃开的机会,反而加剧了攻势。
池思思没有扯下毛衫,而是顺势钻进了吝泽怀里,蜻蜓点水般碰了碰他的嘴唇,然后笑吟吟地望着他:“现在知道了吗?”
吝泽抿着唇,一言不发,半晌方轻声问:“不怕奖金扣完了?”
“反正只剩下那么一点,两百块……”学着电视剧里恶霸调戏良家少女的动作,池思思腾出根白葱似的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换与美人尽欢一场,不亏。”
说完,对面的人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反应,池思思觉得自讨没趣,正打算起身老老实实去上班,却见吝泽摘下了眼镜,好整以暇地叠起来放在一边,然后一双狭长的眼睛望着她,眸光微暗。
池思思瞬间怂了,撩拨一场,紧要关头时,她却满脑子想着那打水漂的两百块奖金。
“阿泽,要不我还是……”
余下的话被悉数堵在了唇边,吝泽扯下毛衫,一手揽着池思思的腰,一手穿过她的发间,温柔地缠弄着。
这一吻吻得很深,赶在彻底迟到前,吝泽微微抽身,却猝不及防地被池思思勾住了舌尖,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终于嗅出了些端倪。
是茉莉的清香。
既纯又欲。
真是美色误人啊。
原本打算上楼吸毛的林阿姨眼睁睁看着吝泽把池思思打横抱起来,一路回了二楼卧室,然后听见一声十分不满的“喵”,和刚准备告状就被无情赶出房间的cookie打了个照面。
一人一猫对视,林阿姨举着吸尘器,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
“嘀——打卡成功,池思思,早上好。”
机械女声猝不及防响起,在格外安静的办公室里发挥出了原本音量三倍的效用,池思思被吓得一抖,当场尬在了原地。
好在同事们刚刚通了个大宵,一个个脸色乌青,跟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陶俑似的,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甲方临时修改完稿日期,提前了整整三天,但对方付了双倍的设计稿费,为了那两桶奶粉钱,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下加班。
池思思裹着风衣,踮着脚摸回了自己的工位,她脱下风衣,里面穿着件奶酪色的碎花长裙,瞬时把整个死气沉沉的办公室点亮了几分。
她放下小挎包,看着邻桌睡死的同事,一时竟有些为自己的不作为感到羞愧。
虽然这项目没有她的份儿,网页设计这一块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池思思想了想,从包里摸出那只壳子粉嫩的手机,悄悄下了楼,一刻钟时间后,左手拎着七八杯热饮,右手提着两盒九寸的树莓芝士火腿披萨,气喘吁吁地放在公共休息区的桌子上。
这番动静不算小,吵醒了几个熟睡的同事,睡眼惺忪地望了过来。
时机正好,池思思拆开披萨的包装纸盒,芝士的香气扑面而来,间杂甜甜的树莓味,瞬间把人通宵后丧失的食欲勾了出来。
“大家加班辛苦啦,来吃点东西垫垫吧,别熬坏了身子。”
原本睡得死死的小同桌猛地抬起头,猛吸一口香气,眼睛还没睁开就顺着味找了过来,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后,转向池思思,一脸严肃道:“思思,你头上那是什么东西啊?”
“嗯?”池思思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头发,不会是吝泽打击报复,故意把猫毛放进她头发里吧?
“是光圈,天使的光圈!”
“……”
见周围还有同事没醒,池思思把热饮一杯杯分好亲自拿了过去。
路过设计总监办公室时,她探头往里瞄了一眼,看到里面的人睡得不省人事,这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摸进去放下热饮,准备转身离开时,袖口兀地被人拽住,往后一扽。
“宋老师……您没睡死啊?”
趴在桌上的女人没应声,攀着池思思的袖口往上爬,仿佛悬疑剧里演技浮夸的演员临死前指认凶手一样,哆哆嗦嗦地比了个“2”之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池思思沉默半晌,无语凝噎,掰开她的手小声嘀咕道:“知道了知道了,迟到扣二百……”
等她再回去时,众人吃饱喝足,恢复了些精神气,聚在一起痛骂甲方。
唯有坐在办公室角落那桌的王橙显得有些不合群,眼底乌青一片,闷着张脸一言不发,敲键盘的力度却越来越重,“劈里啪啦”很是破坏气氛。
池思思入职也不过刚满半年,和这位年轻同事搭的话加起来也不超十句,要问为什么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一杯热饮走了过去,轻轻放在她桌上,微笑着说:“辛苦了,喝杯果茶暖暖胃吧。”
王橙的五官细看很端正,乍看之下却只能被她叠涂了至少有五层的玫红眼影夺去注意力,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了一身的奢牌,不管颜色、样式搭不搭就往上套,偏生气质又压不住,显得老气横秋。
见池思思走过来,王橙连忙故作模样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生怕别人看不见她那一手祖母绿的大宝石和鸽子蛋。
“不用啦,这东西含糖量太高,我怕下个月拍照塞不进去婚纱。”
“哦,是,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哎,就是人家死活不让摘,成天戴在手上,沉甸甸的累死个人。”
话题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转移到了她那颗鸽子蛋上,色泽明亮,切面光滑又澄净,品相不错,池思思如实夸赞:“很漂亮。”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王橙整张脸都看起来光彩照人了不少,她这一开心话也多了起来,拉着池思思的手语重心长道:“哎呀我说思思,讲实在的,讨好这些人真的没什么意义,你这么漂亮,就跟我一样,不如趁年轻找个有钱男人嫁了。”
池思思一愣,低头划开锁屏看了一眼,王橙立时不满道:“你干什么?能不能专心听我讲话。”
“哦,没事儿,我就是看一眼日历,看看现在是不是二零年。”
不远处的同事们“吃吃”偷笑了起来,王橙却完全没能理解,继续和池思思推心置腹。
“你听我的准没错,带孩子还是二婚这些都没什么的,只要够富,年龄差在二十岁以内,嫁过去了还用得着费力讨好这帮人?”
池思思面上的笑淡了不少,“我没想过讨好谁。”
“那是什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感恩的快乐?”
“没有这么复杂,同事一场,大家通宵加班都很累,举手之劳而已。我那边还有图要画,你忙,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