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夜半惊醒,池思?思?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地坐于黑暗当中。

又做梦了。

又是噩梦。

近来她?总是频繁地梦到以前,或许是因为归期将近。

有些人真是连梦里都?不愿意放过你。

池思?思?叹口气——她?从前很少这般唉声?叹气,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染了这些坏习惯。

她?摸到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下。

骤然亮如白昼的灯光刺得眼睛发涩,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是上?马莱昏昏欲睡的街道。

对?面是一座自17世纪存在至今的石头豪宅,女?主人是个热情又浪漫的法国女?人,时常会敲响她?的家门,给她?送来一篮刚烤好的布利欧修,热气蒸腾的融化黄油味最是诱人。

走过这条街,在Marais地区唯一的钟楼旁有一座古老的有盖市场。

容纳毕加索博物馆的萨莱酒店,可以享受当地美?味鸡尾酒的小?红门酒吧,以及她?最爱晚餐后散步路过的罗帕克画廊。

这片区域古老、鲜为人知,在池思?思?眼中却至今鲜活。

抬腕看一眼手环,时间停在凌晨五点,距离起飞回国还有四个小?时。

但她?一旦惊醒就很难再?进入睡眠状态,想起心里那块悬着放不下的石头,她?按下笔记本开关,打开柜子翻找咖啡粉。

咖啡粉没找到,指尖触碰到一罐冰冷的玻璃,她?的视线落在那瓶咖啡豆上?,再?三犹豫,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研磨工具一并拿了出来。

如果让姜栀知道她?大半夜不睡觉,凌晨五点在房间里磨咖啡,一定会觉得她?的大脑哪一部分出了问题。

等她?磨得手酸,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水也刚好沸腾。

一刻钟后,池思?思?捧着只猫爪咖啡杯,披着毯子,正?对?着网页一字不落瞧着,整个人几乎都?要钻进去了——

“Masur,Tum\'asmanqué.”

一阵清亮嗓音的男声?骤然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吓得池思?思?险些一头栽进笔记本的晶屏里。

她?揉了揉额心,无奈地叹口气,连看也没看一眼便划下了接通键。

不等她?开口,从电话那端传来和?方才的铃声?一模一样的清澈嗓音。

“Bonjour~姐姐,早上?好。”

“不是很好,布兰特,你又一次扰人清梦——这个词能听懂吗?”

“啊,当然可以,因为姐姐总是这么跟我说,我就去请教了姜老师。是说我将姐姐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意思?吧?”

对?面小?男孩的口吻听起来很是得意,池思?思?哭笑不得,虽然很想纠正?他的错误理解,但歪打正?着,他的出现的确冲散了不少梦境带来的负面情绪,所以她?只笑了笑,轻轻说:“勉强正?确,你的中文?进步很快。”

“哼哼,Biensr!”

“如果能谦虚一些,想必会更好。”

“能得到姐姐的夸奖,我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

池思?思?一而再?被他逗笑,玩笑半晌,终于想起那杯几乎放凉了的咖啡,拿过来轻轻啜饮一口。

没有加牛奶和?方糖的纯黑咖啡的确不是一般的苦,池思?思?微微蹙眉,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强逼迫自己喝了下去。

“姐姐,我好像听到你在喝什么,是我送你的手磨咖啡豆吗?”

池思?思?从苦涩的味蕾中抽出舌尖,挤出一个“嗯”字。

“不是还寄给你一袋Geisha吗,那个品种的熟豆能嚼出花朵和?热带水果的香气,甜度浓烈,适合姐姐喝。”

“太甜了,不喜欢。”

“为什么?我听姜老师说,你很喜欢甜食和?可爱的东西,所以才送你猫爪杯的。”

“以前是。”池思?思?握着那只正?用在手里的可爱陶瓷杯,面不改色道:“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

“brant。”

她?极少称呼他的法语名字,而一般在这种时刻,布兰特都?能敏感察觉到自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过头,于是这个聪敏的男孩儿?及时转移了话题。

“姐姐早上?想吃什么,我七点去楼下接你的时候顺路带上?。”

“水果酥饼,要教堂拐角那家面包店的。”

“bon,等我哦。”

挂断电话,池思?思?突然有些疲倦。

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四年,吃惯了五花八门的法式面包,临了却没有一丝不舍,竟然有些怀念故里的油条豆腐脑茶叶蛋糖糕——这些即便是从前她?也不爱吃的早点。

她?将这种没由来的想念归咎于想家,想念油盐酱醋茶在妈妈手中能做出的独特味道。

池思?思?收拾好行李,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落的东西后,敲响了对?面古宅的房门。

从邻居家门走出来的瞬间,像是卡着点一般,身后响起两声?车鸣。

池思?思?回过头,从那辆通体漆黑,似乎每一个酷盖都?该拥有一辆的牧马人上?,率先迈出一双漆黑的马丁靴,以及修长笔直的长腿——也套着黑色的牛仔裤。

腰间松松垮垮地垂着一条银链腰带,黑白交错的连帽衫扣在头发上?,俨然一副不辜负这辆车的酷盖模样。

“wow.”邻居太太似乎十分为此惊讶,目光在她?和?酷盖之?间流转,八卦地挤了挤她?的肩膀,口吻揶揄:“C’esttoamiC\'estcool.”

池思?思?无奈扶额:“Nomonfrère.”

不远处的酷盖听到这番对?话,不满地扯下了盖在头上?的帽衫,露出和?衣着完全不搭的容貌。五官稚嫩,眼窝深邃,唇角微微上?扬,俨然生了一副招人喜欢的小?太阳脸。

他嚷嚷道:“Jenesuispastonfrère!虽然现在还不是男朋友,但很快就是了!”

池思?思?不理会他,和?邻居太太道别后,拉着布兰特把?他塞进了副驾驶的座位里。

“连驾照都?没有,你想被拘留吗?系安全带。”

“虽然没有驾照,但我开车的技术可是很好的。姐姐想试试吗?”

虽然对?方语气认真,但那副表情怎么看怎么充满调笑的意味,池思?思?毫不留情一把?扯住他的脸蛋,操持一副老母亲的口吻问:“吱吱是不是又教你奇怪的东西了?”

“没、没有!”

“好哇,还学?会包庇了!”

池思?思?松开手,又拽了拽他的黑白条纹的连帽衫,以及腰间那条锁链——腰带的背面,被她?顺着扯出来一副银手铐。

“……”

布兰特看着她?呆愣的表情,挑眉一笑:“是不是酷毙了。”

池思?思?沉默半晌,露出一副震惊到无以言说的神?情,边冲他比了个标准的大拇指,边道:“brant,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虽然听不懂,但看到国际通用手势以为被夸奖了的布兰特,像小?狗狗一样得意地耸了耸鼻尖。

池思?思?望着他骄傲的小?表情,以及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瞳孔,愣怔半晌,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你的眼睛和?cookie一样漂亮。”

“cookie是谁?”

“我的猫。”

池思?思?不再?就此多言,布兰特亦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没有继续追问。

牧马人驶出Marais街区,一路朝向巴黎机场轰鸣而去。

八点一刻钟,池思?思?将车停在地下车场,拉着皮箱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坐下。

她?断舍离一向做得很好,多余的东西不管之?前有多喜欢都?会毫不犹豫地丢掉,反观布兰特,大大小?小?的行李,和?机场工作人员借了一辆手推车才勉强能堆下。

两人坐定后,他把?池思?思?点餐的水果酥饼递给她?,自己抱着根干巴巴的法棍啃得欢实。

一路颠簸,酥饼有些冷掉了,甜腻的蜂蜜在口中化开,池思?思?吃了两口便觉得微微反胃,想起她?指名的那家店门前长长的队伍,布兰特七点到她?家楼下,要买这个起码要六点起床——

对?于一个娇生惯养又懒散的小?少爷来说,实在很是不易。

再?三犹豫,她?还是强撑着吃完了。

距离最后的安检还有半小?时,姜栀姗姗来迟,总算压着点从公司赶来从池思?思?一程。

她?拥抱了池思?思?,又给了这个不省心的中文?学?生一脚,再?三叮嘱后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有担心不完的意外。

“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爬开。”

“爬开是什么意思??”

姜栀不理会他,只望着池思?思?,欲言又止。

毕竟是二十几年的朋友,朝夕相处时亦有,池思?思?很快明白了她?所担忧的事,微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

“没关系。”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甜食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你男朋友吗,很酷。”

“不是,是我弟弟。”

“我才不是你弟弟!”

↑对话大概意思,不想占正文字数就放在这里啦。

另外都是机翻,身边也没有学法语的人,如有错误,还望指正,感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