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识迦河击败周军后,吐蕃军一路穷追猛打,死死地咬在周军的尾巴,自霍城一路追到高昌境。本来以为可以趁着周军阵脚慌乱,一举歼灭之。
可没有想到,碰到了程齐之、秦景倩、秦佾这几个硬骨头,带着契苾光、契苾贞、皋兰、契苾嵩等将,将左鹰扬卫和怀远军全部滞后,死死地挡住了吐蕃军潮水般的攻击。
韦待价早就被吐蕃军吓得三魂丢两了,哪儿还有胆量硬抗,既然程齐之等人愿意勇挑重担,阻挡来势汹汹的吐蕃军,他自然是乐意放权。
就这样,对战追随而来吐蕃军重担,就完全交给了程齐之等人,而且是一丝援兵和补给都没有,要不是程齐之和契苾明早有先见之明,这两卫的弟兄,早特么饿死了,哪儿还有力气打仗。
当然,这不是韦待价故意为难人,他就是再愚蠢,也知道再败下去会有什么样的恶果。可无奈于,根本无法号令乱军,只能让程齐之他们硬扛着,能多挨一天,算一天。
望着积尸如山,遍地狼烟的瓦城,程齐之大感无力,这么多天,他一直指望着安息军能调整过来,或者朝廷派援军到来。
可时至今日,他算是明白了,根本就不可能有援军,他身后的安息军早就是慌不择路的兔子了,哪儿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
看过了陈子昂递来的军资清单后,程齐之就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心里也不止一次的骂韦待价书生误国,打不明白仗,挂什么帅。
“程将军,韦相那边已经给回音了,援兵、物资,都没有!要是咱们顶不住了,可以相机撤退,向他们靠拢。”
“放他娘的屁,仗打到这个份上,犬牙交错,敌我之间撕都撕不开,现在一动,就是全线崩溃,所有人都得死。”
“没办法,与纸上谈兵人,你永远都说不清楚。你不能拿秦帅的标准去丈量他。”
陈子昂的话,让程齐之一阵语塞,还有什么可说的,秦大哥丁忧守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朝廷也只能支持不是。
叹了一口气后,趁着敌人攻击的间隙,程齐之把城头上的士卒召集在一起,向弟兄们说清楚,现实的情况。
“弟兄们,拆房取木,沸水淋敌,能用的法子,咱们都用过了。面对吐蕃军潮水般的进攻,弟兄们都英勇,你们都无愧光荣军人的称谓。”
“但现在援兵,没有了;军资粮秣,也损失殆尽;咱们不可能顶住,吐蕃人下一次的进攻,瓦城即将失守!”
“我程齐之率领你们在此拒守,无数的兄弟倒下了,今日之后剩下的弟兄估计也要倒在这里了。虽然。”
程齐之特意打了个转弯,虽然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军人的本分。但是程齐之不愿意让两卫的弟兄,全都战死在这里。
所以,他不强求所有人都留下来,有谁愿意活下来,完全可以站出来,不算逃兵,不用受军法的处置。
但他有个小要求,回去的人得回去告诉朝廷,他们这些人都是为国牺牲,光荣战死的勇士,没有给关中的父老乡亲丢脸。
“有愿意活着回去说这话的吗?有吗?出列!”,程齐之问了三遍,可不管囫囵全身的,还是带伤的士卒,没有一个出来应承的。
很明显,这些穿着残破战甲,衣衫褴褛的士卒,没有一个人愿意临阵脱逃的,这有损于他们作为军人的尊严。
“程将军,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想那么多干嘛!干吧!”
“没错,十八年后,弟兄们还是一条好汉,咱们跟吐蕃人死磕到底!”
“程将军,我三个兄弟都死在这了,早就没脸回去见爹娘了,死了更好,不用烦恼了。”
......,下面的士卒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都不有不同的理由战斗下去,不管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还是他们自己,除了战死,他们想不到还有别的方法。
扫了一眼,萌生死志的大伙,秦景倩提着双锏走了出来:“老程,既然弟兄们的意见如此,那不如就战个痛快,与吐蕃人来个鱼死网破。”
“好,好,弟兄们,我对不起你们的亲娘老子,咱们冲着关中的方向,给生咱,养咱的父母,磕三个响头,然后与吐蕃人殊死一搏。”
就这样,城头上的士卒,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受伤的则在同袍的帮助下,面向东方,冲着关中的地方,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没人哭泣,没有流泪,因为他们自从吃上丘八这碗饭开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忠君报国,保家卫国的口号不是白喊的,今儿他们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所谓季布一诺,千金不易,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就是战死,他们也绝不会让吐蕃小觑。
众将校士卒磕完头,远处就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和尖锐号角的声音,吐蕃人的进攻又开始了,大伙都赶紧起身,收拾着刀剑武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瓦城上的守军都沉声歌唱着军歌,雄浑壮阔的同时,也是那样的悲凉。与中原作战多年的吐蕃人心里都清楚,一旦这首歌响起,那就说明中原人要拼命了。
“全军出击,务求攻克,全歼当面的守军!对了,传令给前军大将-论弓仁,告诉他,活捉那几员周将。本相把他们绑在投石机上,活着扔进韦待价的大营!”
论钦陵的这道军令下达之后,在前锋的论弓仁亲自披挂上阵,鼓舞几句士气以后,在弓箭手,投石机的掩护之下,向拒守在瓦城的周军,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击。
一时间,小小的瓦城,这么个方寸之地,就演变成了修罗场,吐蕃和周军的士卒,都被活活的绞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