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热带雨林的边缘到建筑物废墟,只有一百米的距离,卢振宇握着刀猛冲,他的橡胶底帆布靴踩在机场跑道的积水中,啪啪作响,天雷滚滚,乌云密布,哪怕隔着重重雨雾,海盗们也发现有人在他们背后发起攻击。
红头巾侧耳倾听,从雨声和雷声中分辨出急促的脚步声,而且只有一个人,他一挥手,一支本来向码头开火的M16自动步枪转向机场跑道方向,哒哒哒倾泻着弹雨。
卢振宇能感觉到子弹嗖嗖从身边飞过,他想起曾经采访过一个老八路,精神矍铄的老人告诉他,上了战场就得胆大,胆大的人子弹都躲着你走。
海盗使用的是老旧的M16A1,二十发弹匣转眼就打空了,再摸身上的战术马甲,已经没有实单匣了,这次任务相对简单,每个人只带了随身的两三个弹匣,刚才战斗激烈,两个弹匣打光了,现在最后一个也空了。
更加悲剧的是,海盗们的武器各不相同,弹药不能通用,红头巾赶忙将正在进攻码头的士兵往回调,这一来一回,码头方向的压力骤减,冷不丁一枪打来,正在往回跑的士兵栽倒了。
在这种气象条件下,以卢振宇的速度最快也得十五秒,他走的是直接,并未蛇形机动,一来这样最快,二来大雨滂沱,敌人是盲目随机射击,蛇形机动反而增大了中弹概率。
藏在废墟掩体后面的雇佣兵们终于看到了杀过来的人,这是一个赤着上身的东亚小伙子,细皮嫩肉的,肌肉也不算发达,一看就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是谁给了他勇气敢向十几名武装士兵发起逆袭?
红头巾举起手枪开了一枪,他认为自己打中了,但是分毫没能阻止那人的进攻,砍刀的刀刃惨白,海盗们不由得慌乱了,他们的祖辈都是生活在苏门答腊、加里曼岛和几内亚的渔民,听说过二次大战时日本士兵向装备自动武器的美军发起万岁冲锋的场面,那是一种完全疯狂的举动。
莫非这个不要命的小伙子是日本来的?
一名海盗端着卡宾枪向卢振宇射击,此时双方距离已经很近,他同样认为自己打中了,但是那人已经奔得飞快,恰好子弹卡壳,他已经没时间排除故障,因为砍刀已经近在眼前。
这人刀枪不入,也许是魔域的亡灵在作祟吧,面向机场跑道的雇佣兵们全体精神崩溃,撒丫子就跑,跑得慢的被卢振宇看瓜切菜一般劈翻在地。
路老师确实在码头上坚持作战,她以水上飞机为掩护,用缴获的一支M3冲锋枪作战,这支枪年头太老,准头很差,她打得不好,而且子弹就快耗尽了,她并不担心自己如何逃生,她只是放不下岛上的人。
此时卢振宇从敌人背后杀出,一个人一把刀竟然将海盗们从建筑物的废墟里赶了出来,撵鸭子一般把人往这边轰,路老师不甘示弱,把冲锋枪一丢,一手SIGp238,一手蛙人潜水刀,跳出飞机,杀了过去。
这两人心有灵犀,是打算将码头上残余的十五六号人包饺子呢。
海盗们的子弹基本上打空了,但他们都装备了冷兵器,或是刺刀,或是鱼叉和斧头,一场雨中的白刃战毫无预兆的拉开帷幕。
这是一场众寡悬殊的血战,卢振宇的打法是刚猛有力,大开大合,路老师的打法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但海盗们也不是弱鸡,他们瘦小精悍,狡猾敏捷,短暂的惊慌后就恢复了正常战斗素养,三四个人组成小队分别围攻一人,一个家伙枪里还有子弹,悄悄瞄准了路老师,突然一把手斧飞来,嵌在这家伙脑壳上,紧跟着一个高大的金发赤膊汉子加入了战团,他是林德伯格的助手,平时沉默寡言,大家只知道他的绰号叫上尉,连真实的名字都不清楚。
茫茫雨雾中,金铁交鸣声,利器入肉声,间杂着惨叫和枪声,即使是机舱里的人都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雨停了,战斗也结束了,极乐岛天空挂起来一轮彩虹,满地都是残肢断体,惨不忍睹,好在雨水将鲜血都冲走了,不然走起路来都打滑。
剧烈短促的激战极其消耗能量,三个幸存者都坐在地上喘息,金发上尉最先站起来,向路老师伸出手。
路老师很矜持的让他搀着自己站起来,问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尔弗雷德·海尔达尔。”金发男子说。
卢振宇自己站了起来,把气息喘匀了,开始打扫战场,一场白刃战打出了0:13的战绩,海盗全军覆灭,当场死亡的就有五个,重伤的六个,还有两个人只有轻伤,但是吓破胆了,两腿筛糠一般,精神频临崩溃,也失去了战斗力。
红头巾的小臂被卢振宇斩断,但人没死,还能自己用布条缠住伤口,卢振宇找到他,揪住他的头发,举起了砍刀打算来个中国式处决。
“卢瑟!”路老师尖叫一声,“留着他有用。”
卢振宇脑子忽然一阵惊醒,看看手中卷刃的刀,再看看引颈就戮的海盗头子,从杀戮的狂热中出来,自己啥时候变成如此嗜血之辈了,居然看到俘虏的第一选择不是将其押送司法,而是当场斩首,这和红头巾的作为有什么区别!
再看人家北欧帅哥阿尔弗雷德,丝毫没有血战后的狂态,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战场,救护伤员,他在帮那些一分钟前还在试图杀了自己的海盗止血,包扎伤口,当然也顺便把俘虏用他们的靴带捆绑起来,小伙子捆人很有章法,没辜负水手的称号。
登岛的海盗一共有二十个人,两名留守海滩的被路老师干掉,一名在丛林里被卢振宇劈了,剩下的又有四个人在枪战中失去战斗力,他们对阵的是十三名壮年男子,其中一半是卢振宇杀的,不是胳膊腿被斩断就是半个身子被劈开,路老师下手的死相就完整多了,咽喉一刀,或者腰眼一刀,干净利索,阿尔弗雷德没杀一个人,他只是打了个辅助。
岸上安全了,阿尔弗雷德返回水上飞机,一手搀扶着受伤的林德伯格,一手端着鱼叉枪,押送着三名机组成员出来,看来幸存者就他们俩,船上其他人不是当场炸死,就是被海盗杀害了。
路老师上前将红头巾的胳膊包扎起来,防止他失血过多死掉,卢振宇捡起他的断肢,从手掌里取出一把剑来,这是一把热带红木手柄,波浪形剑身的马来克力士,近战杀伤力极强,比廓尔喀狗腿刀也不遑多让。
此役大获全胜,损失也是难以承受的,林德伯格先生死了四名船员,他本人也被一枚弹片击中了腿部,所幸伤势并不严重。
飞机来袭时,印尼水手正在岸上,所以幸免于难,阿尔弗雷德在潜水,林德伯格在甲板上整理器材,听到路老师的警告迅速跳入水中,其他在船舱里的人全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海盗们搜索了码头,抓到了印尼水手,但是没发现林德伯格和阿尔弗雷德,两个潜水员利用大海隐藏了自己,虽然卢振宇有些不解,这么清澈的海水到底往哪儿藏。
后来,路老师利用暴雨发动了袭击,阿尔弗雷德和她遥相呼应,用一支鱼叉枪占领了水上飞机,路老师抢了两支枪撤到码头上,本来他们确实是打算先驾机升空,从空中打击海盗,当然卢振宇理解为也可以趁机逃走,但是这架很有年头的飞机关键时刻出了故障,引擎坏了,所以才引发了那场枪战。
卢振宇放心不下文讷他们,返回丛林,先找了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上山寻人,路上他又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劈死的老头,只是匆匆一瞥,就让他在这丛林里腐烂消失吧,做海盗就要有做海盗的觉悟。
文讷他们三人并未藏在山洞里,他们从风洞穿过,爬到了太师椅的背面,这里山石陡峭,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深渊,但确实是更佳的藏身之所,听到卢振宇的安全信息,三人艰难的爬出,辗转回到码头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个半小时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路老师通过刑讯的手段得到情报,这伙人是混搭的武装人员,有来自菲律宾南部的极端恐怖分子,有来自马六甲一带的海盗,有罗兴亚人和东帝汶难民,也有渔民和作奸犯科之辈,总之是一伙相对很low的东南亚雇佣军,唯一上的来台面的是他们的首领,那个红头巾是印尼陆军特种部队退役的士兵。
这伙人是接到掮客的指令前来此处干活的,在地下市场有完善的买凶体系,从运输工具到装备弹药和人员全都是外包,包括飞行员都不知道主顾是谁,他们只负责拿钱杀人。
唯有超级巨嘴鸟战斗机的来路差不清楚,虽然是螺旋桨飞机,但是装备了制式航空机炮和炸弹,已经不是寻常非法组织所能拥有的了。
第二件事是个喜讯,PYB水上飞机被阿尔弗雷德修好了,这家伙不但长得帅会潜水,还是个不错的机械师。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印尼政府的调查组也快抵达了,一切即将转好,不过已经没人相信印尼当局了,近在咫尺,求救电话打了那么多,海事卫星电话都打没电了,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一大帮。
再者说,他们在印尼的领土上杀了人,不管是不是正当防卫,终究是动用武器出了人命,军警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扣押了再说,那就有理说不清了,指望国际舆论支援也是马后炮,没必要吃这个眼前亏。
经民主投票,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立刻离开极乐岛,除非在联合国的安全保障下才会重返极乐岛。
水上飞机燃油充足,经过战火熏陶的伙伴们押上俘虏,登机发动,螺旋桨转动着,轰鸣起来,向着东方起飞。
路老师和阿尔弗雷德都会驾驶飞机,用不着原配的飞行员,他俩搭档飞行,配合默契,阎青妤负责照料负伤的林德伯格,卢振宇负责看押俘虏,他把缺口卷刃的砍刀横在膝盖上,煞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