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瑟和莱斯威错愕地回头。
安安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我好像以前有听别人说过,据说是只有神族才有的功能?”
法瑟慢慢站起身:“是的。”
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多少?
“BuonaSera八神安!(1)思念体是一个非常高深莫测的东西,我来帮你解释一下吧!”莱斯威迅速从一边搬来椅子,把安安按在上面,“怎么说呢,就是当一个神族死去,由他或她一生凝聚的感情就会变成思念体,来到他或她最爱的人身边。当这份感情越深,她或他的思念体就会越接近实体化,持续的时间也就越久。一般情况下,普通的夫妻或者亲人思念体都会像一个光团一样,出现几分钟就会消失。这有一点点像你们中国所说的‘回光返照’,但不是诈尸哦!”
安安颇感兴趣:“其实如果看到一个人的思念体,应该蛮伤感的。”
“宾果!因为思念体不会撒谎,所以由思念体引发的悲剧有很多很多,例如悲剧的艾奇将军。”说到这,莱斯威轻轻吐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思念体会出现在他妹妹那里,但实际我们都错了——这家伙最重视的人竟然是变态公主!”
法瑟表示同感地点点头:“最有意思的是,艾奇的思念体居然都没有绕着贝伦希德转,反倒是跟在她的身后没让她发现,就像生前那样藏得很好。不过安安你别把这件事告诉贝伦希德,她知道以后又要不开心了。”
“嗯,不说。”
三个人聊了一个晚上,气氛在莱斯威的活跃下变轻松了很多。
但其实从法瑟说“安安只是人类”开始,后面的内容她都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为什么法瑟会问这种问题?
安安原本不愿意深想,但法瑟近些日子的表现让她没办法不乱猜。
那个救回洛基殿下的仪式……会对她有害吗?
答案在两日后竟然就浮出水面了。
接听了赫默的呼叫,安安到莎兰西城与他会面。
这一日天气晴朗,柔软的红色晚霞中夹杂着金蔷薇色的光辉。莎兰西城盘绕着来自金侬迦裂缝上空的巨风,城内的墨绿色的树叶烟般摆动。大街上有各色各样的商铺、邮局和不同部落开设的银行支行。赫默乔装打扮出现在种族混杂的人群中,偷偷把安安带到了人少的港口:
“现在你赶快逃掉,不然就活不久了。”
“什么意思?”安安一头雾水。
“要救回洛基殿下,必须要把撒伽的梦投入祭祀的火海,但撒伽把她的梦嵌入了你的基因。这些年法瑟想了成百上千种方法,都没办法把这个梦从你的基因中分离出来,所以他才用了最后的方法,就是把你弄到神界。”
安安的脸色渐渐惨白:“……然后呢?”
“你会变成最后的祭品。他们会让你对着世界之树做出十指相扣的祈福动作,实际就是自我牺牲的手势,然后把你投入火海。”
就在这一刻。
四周的繁华与喧闹似乎都已从安安的世界消失。莎兰西城仿佛也化作了一片冰冷的坟地。
“又因为你是人类,基因与神族部落很多东西都无法融合,包括世界之树,所以他们要先把你变成神族,让撒伽的梦神力化,再进行仪式。”
赫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般刺向安安。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和他有过契约,契约上写着等救回井洺就会放我们走。神族的契约具有强制约束效应不是吗?”
“你确定契约上写的是‘放你们走’,而不是‘放井洺走’?”
那个契约安安看了不下百次,几乎能背下来。经赫默这么一提醒,上面似乎真写的是“两个任务完成后释放井洺”。
其实这种时候不应该完全相信赫默,应该犀利一些,让他拿出证据来。但安安沉默很久,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可是,我和法瑟已经在一起了,这种事……完全不可能……”
“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原本他只打算拿井洺当诱饵,并让其他神族男人把你变成神族,自己根本就没打算掺和进来。但后来大概察觉到井洺和我长得像,怕你会因为我而背叛他,就制造了假的井洺出轨,再来追求你。”赫默拿出一本破旧的古书,翻开其中一页,“这些是祈福仪式的先决条件和过程解说。”
古书上的内容安安看了七八次才看下来。
上面的步骤和法瑟要求她做的事完全吻合,还有很多他没提到的地方,例如一旦祭品投入火海,被拯救的灵魂会在一百年之后重生。
可笑的是,事实都罗列在面前了,她还干笑着,试图再辩解下去:“有没有可能……他改变了主意?”
“我和法瑟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可以为个人利益六亲不认,这一点和洛基殿下还真像,何况他比他父亲狠了不止一点点。为了让他亲生父亲登上王位,他连养父都可以陷害,你认为他筹备了这么多年,会因为你放弃一切么?”
安安松开发抖的双手,又紧紧握住。
“现在我该怎么做?”
“我没办法出来帮你,因为我只要一出面父王的生命就会有危险。所以你不要打草惊蛇,选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时间逃跑,再躲起来。只要过了祈福仪式的时间,就算你出现也没有用了。记住要往远离洛基殿下的地方跑——对了,他的所在就是世界之树。”
阿斯加德。
漫天的银河像是由破碎的钻石堆砌而成,横贯夜空的璀璨星光撒满了世界之树的树冠。
乌达泉潺潺流淌,水面是星空银光闪闪的倒影。所有宏伟峥嵘的神殿都在这一个夜晚白到耀眼。
法瑟站在巨树的下方。
树枝繁密无边,它的叶片凝聚了迷人的星光。
“原本只要仪式完成,我再等一百年,就可以等到你回来了。”他从很远的地面仰望高空中的世界之树,“但是,如果明天我唤醒的人是父王而不是你,你会不开心么?”
从他还是少年起时,就一直和世界之树对话。
他知道,洛基的灵魂在这里,也听得到他说话。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对不起,爸。”法瑟慢慢跪在地上,头深深垂了下去,“对不起。安安……她已是我的妻子……”
这一夜他在世界之树待的时间很长,直到晚上一点过他才回到星耀神殿。
正厅里有人等他。
那人留着一头深棕色的短碎发,脸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他穿着象征着最高地位的银色骑士铠甲,腰间放了一把龙骨剑柄的宝剑。
“瓦利?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这个人是星耀骑士团的团长瓦利。因为星耀骑士团是法瑟的私人骑士团,同时里面也有九大世界最精锐的部队,所以他并不常露面,也不会随着为神界服务的另外两个骑士团出现。
“我听说殿下打算放弃计划了。”
瓦利的母亲生前因为爱慕奥汀而和一个与其相似的男人生下了他,所以他的轮廓有一些奥汀的影子。他的出生在神界算是个笑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花了比寻常人多出十倍的时间在拼搏上。要说阿斯加德有什么人能和贝伦希德的剑术抗衡,大概也只有他了。[!--empirenews.page--]
他恨奥汀和弗丽嘉,想造反。这是法瑟当初用他的原因之一。
法瑟脱掉外衣:“我今天累了,明天再说。”
“殿下,顾安安不过是一个人类女子,你不能因为一时美色……不,她根本就没什么美色。你不能因为这样一个普通人类放弃自己的父亲。”
“这与你没太大关系,你退下。”法瑟有些不耐烦。
“可是殿下,你不要忘记了,如果你救回奥汀,一切和以前不会有差别,你只会继续受到别人的……”
“退下!”法瑟冷斥道。
瓦利不甘心地咬紧牙关走了。
法瑟觉得非常疲倦。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抱住安安,紧紧抱住她……
可是进入寝宫,床上却空空如也。
“安安?”法瑟往里面走了两步,“……安安?”
床头有一条留言条。
法瑟,
今天我在骑士团里认识了个新朋友,她叫我和她一起去约顿海姆玩。我等了半天你都没回来,就不等你啦。今天晚上不回来,你一个人待着不要寂寞哦。
爱你!MUA!
安安
实际这个时候安安已经丢掉了所有可以追踪她的东西,包括通讯器,海芙,与魔法有关的装饰品和书籍……一边在黑黢黢的克穆斯通森林中奔跑,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擦着不住流下的眼泪。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难受。
……
注释(1):“BuonaSera”,意大利语。意为晚上好。
Chapter 20
阿斯加德。
银月的光辉渐渐黯淡。远方的雾霭中,天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半,一般显现出浓郁的玫红,一半仍旧是夜晚残留的碧蓝。
黎明的天不断变幻着色彩,法瑟穿着魔导师的白色长袍,带着二十多个随从、大臣、两位神赐将军还有弗丽嘉,逶迤走入空中祭坛的传送阵。
高空中的祭坛上,象征着奥汀金宫的金龙旗帜在晨雾中猎猎抖动。阿斯加德主神的雕像坐落在大祭坛的边缘。贝伦希德的雕像高举宝剑、挥斥方遒,一身铠甲充满了英武的气息。这座雕像的对面是法瑟的雕像。法瑟单手握着两根交叉的权杖,长而雕刻缠身的权杖象征王储之位,短的权杖上有悬空的大团星光,象征着星耀之神。他高贵而平和地站立,衣摆仿佛无风自舞,与贝伦希德的动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没有颜色的点缀下,他的面容与洛基更加相似了。都是英俊到让人难以直视的美男子。只不过他比洛基少了几分邪气和张狂,多了几分优雅与沉静。
法瑟看了看自己的雕像,又回过头去看向星耀神殿上空的洛基雕像。
不久以后,连那座雕像也要换成他自己的了……
弗丽嘉看出了他的犹豫,走到他面前,抬头整理了一下他被风鼓满的连襟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不管是否打算救你的父亲,我都站在你这边。奥汀一直说你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他是天下心胸最宽阔的男人,不会真的和你计较。”
晨雾中,法瑟的卷发轻柔得像是由光芒凝聚而成,眼睛明澈犹如冰晶。
终于他闭上了眼,走入空中。
这是他百年来第一次使用空中漫步。
当他下定决心要救洛基以后,他就发誓不会再用华纳神族的种族天赋,直到父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