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后

少年的夏天从没有结尾。

——

老生常谈的清晨早读结束,一时间说话声,翻书声,门窗开动的声响此起彼伏。

“马上元旦了,我打算组织个话剧表演,你们要不要报名?”

“算了吧,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两道题,还有一学期高三了。”

“就是因为学校取消高三年级所有活动,我们现在才要好好玩啊,不给高中生活留遗憾。”

“呲啦”一声,陶焉然撕开手中的暖宝宝,隔着里衣贴在肚子上,感觉体温变暖后,用手肘捣了捣同桌:“平安,你有兴趣参加吗?”

平安自然也听见他们对话,摇了摇头。

“好吧。”陶焉然眸光微暗,有些遗憾,“那我只好自己报名了。”

组织话剧的女生是行动派,一上午时间,就定好节目和人选,参加的人多了,自动变成代表班级的集体节目,连带老师都格外重视。

平安原以为他们班只准备一个节目,直到自习课她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陶焉然见她魂不守舍,关心问:“怎么了?”

平安垂眸,状似不经意说:“班里好像少了人。”

“你是说沈家辉那群人啊,他们大概排练去了。”陶焉然边写作业边回,“沈家辉搞了个乐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说服顺遂的。”

记得高一元旦,顺遂没参加任何节目。

平安不经畅想,他站在台上唱歌跳舞会是什么样。

最近因为元旦大家都很忙,下课便不见顺遂踪影,就连徐姩姩练习大提琴独奏,几天没找平安。

元旦前一天,平安照常回家。

除了平宇屋里没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见平安进来,平宇把电视声音调高。

平安懒得搭理熊孩子,想回房,被平宇横在面前的腿拦住。

他指了指垃圾桶,口吻恶劣像是少爷对待女仆:“没看见垃圾满了啊,给我拿去倒了。”

在这个家,平安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头看向垃圾桶,里面躺着没吃完的半个苹果。

平安扭头看向自己房间,发现门开着,脸色刷的白了下来:“你进我房间了?”

平宇啊了一声,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平安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平宇立即跳起来:“平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居然关我电视!”

“我在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进我房间,吃了我的苹果?”少女语气清冷,暗含薄怒。

平宇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事。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平安生气,平时嚣张惯了,平宇不懂什么叫害怕,睁大眼睛瞪她:“对!我进你房间,吃了你的东西怎么了?你还能打我不成?死丫头,敢这样跟我说话!看我妈回来…”

平宇话还没说完,被平安按着身子摔在沙发上,没等他反应,拿起茶几上的书对他屁股就是一通揍。

平安没留情,打的挺狠。男孩边喊边挣扎,叫嚣着要弄死她。

几巴掌打完,平安总算解气点,平宇趴在沙发一个劲儿哭,从杨桂香那学来的脏话全用在平安身上。

“小小年纪不学好,除了骂人,你还会什么?真没出息。”平安心底积压已久的怒火燃烧,眉心紧蹙,沉声道,“最好收起你的鳄鱼眼泪,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我就告诉平卫东你偷他钱的事!”

倏然,平宇止住哭声,不可置信的模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几天家里频繁丢钱,为此,两口子还吵了一架,甚至怀疑平安。

平卫东再怎么宠爱平宇,但在钱的事上,绝对不会容忍,这事要是暴露,杨桂香根本保不住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平安面色沉静。

“你太过分了。”平宇哆嗦着唇。

平安不屑地哼了声,跟他娘俩比,她还差得远呢。

抓住把柄,平宇很听话,晚上吃饭他还给平安留了几块烧鸡,弄得杨桂香云里雾里,以为儿子转了性。

元旦当天。

剩下没有节目的人,他们帮忙整理道具,收拾东西,做好后勤服务。

节目出场顺序由各班班主任抽签决定,四班两个节目分别是五和七,中间隔着个相声。

话剧表演已经结束,一行人回到化妆间,卸妆这种事平安不懂,坐在沙发上等大家吩咐。

吵吵嚷嚷的环境,她四处张望,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左侧的沈家辉和另个男生在化妆,不过没有顺遂。

平安眼前突然覆上一片阴影,有个女生走到她身边。

“这是道具和服装的清单,刚才下台急急忙忙脱在道具室了,平安,你能帮忙去审核一下吗?”

“好。”平安接过那份清单,脸上没什么表情,“给我吧。”

道具室在礼堂二楼,平安来的时候正好有人从里面出来,她找到四班归还的东西,对照清单仔细核对。

不多时,有人走进来,她本没在意,直到闻到熟悉的木质香。

少女缩了下肩膀,扭头睨去,身型板正的少年背对她,在后面一排货架上翻找什么。

平安核实的差不多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片刻便想往外走。

她怕自己灼热的目光无处遁形。

“咣当”一声,门被风吹得关上了。

声音很大,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平安不知为何,耳朵像是烫了下,蓦然红了。

那些空气里藏匿的胆怯,让她捞过清单想落荒而逃,发现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焊住,怎么都打不开,额头急出了层薄汗。

“我来试试。”顺遂声线平缓,像江南温柔的风,抚平她的不安。

平安见他过来,急忙退到一边,低下头,不太敢正眼看他。

顺遂握住门把试了两次,打不开就放弃了,他侧头看向平安:“这个门可能有问题,不用太担心,会有人经过帮我们的。”

平安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独处。

她想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可她攥住衣摆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不知是不是顺遂的错觉,面前女生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而且她好像有点怕他。

顺遂以为平安不会理他时,女孩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你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顺遂愣了下,把鼓槌展示给她看,“已经找到了。”

平安扫了眼他手里的鼓槌,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朝他点了下头,转过身子,两人相顾无言。

从顺遂进来到现在也不过三分钟,平安期望相声表演可以多拖延点时间,别耽误了他演出。

思及此,门外响起脚步声。

“奇怪,这门怎么是关着的?有人在里面吗?”

顺遂听见声音,走到门边求助:“老师,能帮忙开下门吗?”

这门从里开很难,外面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老师找工人来维修,顺遂赶往礼堂。

平安目送身量宽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眼睫颤了颤。

她想亲口对他说一句加油。

可惜她没立场。

平安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顺遂表演,陶焉然拉着她找了个绝佳位置。

表演开始,全场灭灯,随着伴奏声响起,聚光灯下是整齐划一的乐队。

顺遂单手调了下麦克风,长腿曲起,指尖在吉他上弹拨,自由轻快的吉他声震颤打着节拍,随意挑了下眉,磁性慵懒的男声传来:

“微风轻轻地吹/我轻轻跟随”

“白色和你最搭配”

是一首中文歌曲,词曲清新浪漫,李润祺的《微风吹》。

少年发音清晰,音色清润纯正,一开口就是夏天的氛围感,仿佛夏日晚风和聒噪的蝉鸣一般的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拉开。

“微风轻轻地吹/吹散你的泪”

“夏天从没有结尾”

顺遂穿着件红白相间的外套,脖颈挂着戴式耳机,微垂眼睫弹吉他,眉眼间是说不上来的温柔,薄唇贴近话筒,他稍侧头唱歌,蓬松的黑发跟随动作晃动,皮肤在光下如同薄雾的月光,姿态肆意张扬,松弛感十足。

“微风轻轻地吹/无论南或北”

“我们都可以交汇”

“微风轻轻地吹/今天的风”

“微微”

少年尾音音调拖长,嗓音低低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烫,像是酥麻的电流淌过全身,让人沉醉其中。

此时,舞台焰火轰然炸开,银光四射,极尽热烈。

台下兴奋起来,尖叫与掌声络绎不绝,经久不息。

平安注视少年如星的眼眸,面色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好似岩浆迸发心头炽热。

陶焉然望着台上的男生,赞许道,“靠!没想到沈家辉会打架子鼓,平时吊儿郎当的,今天捯饬一下居然还能看。”她话锋一转,“不过再帅也没有顺遂帅,他这张脸造福人类了。”

平安凝望朝台下鞠躬的顺遂,周遭女孩纷纷侧目,雀跃私语,对他毫不掩饰夸赞。

是啊,她喜欢的少年。

真的真的很优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