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
又是一只手突然拍在了肩上，走近的女经纪人在少女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我发现你今天的注意力很不集中啊，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允儿看了自家经纪人一眼，然后就故作严肃地皱眉叹气：“大概是因为人生的光明还没出现，太累了吧。”
“呀，你再这样，小心我真的收拾你啊。”女经纪人半气半笑地说。
嘴角扬起一抹俏皮的弧度，允儿余光瞄向会议室里的某个方向，便凑到女经纪人耳边小声发问：“敏珍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位尹作家有点奇怪？”
“奇怪？”金敏珍顺着看去，也点头表示认同，“的确，看面相还很年轻啊，而且这身高，恐怕都有一米九了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的脸！该说是五官吗？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允儿苦恼地蹙起眉头，结果她就发现眼前的金敏珍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整个人瞬间反应过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
金敏珍摆手打断她的张口欲言，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不感兴趣：“虽然人家编剧作家长得既年轻又英俊，但你对他绝对不是有什么异性方面的关心，或者说我会盯着你，不让你有。总之，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题外话的时候。你先好好再看一下剧本吧，嗯？”
被抢白了一通的允儿有种暗暗吃瘪的感觉，她无声地皱鼻抿嘴，却也相当听话地乖乖低头看向手上的那份剧本。
“又不是阅读会（注1），今天到场的演员也只有我一个人，姐姐你们就真的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或许是还有什么制作方面的细节需要协商吧。”
金敏珍明显懂得少女话中藏着的潜台词，但不以为意。
“你就放心好了，现在距离开机也就只剩下几周时间，还能出现什么意外？”
……
“所以，那个就是你们想往我手里塞的新人？”
“您应该还记得两年前公司推出的那个新女子组合吧？”
“这就是成员之一？”
“是。而且是门面担当，目前在队内的人气排名是长期的第一位。”
男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两眼盯着会议室里的某个方向，整个人似乎又沉浸在那种走神的状态中。
“其他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胆子嘛，也不知道该说是很大还是很小……”
在他不加掩饰的注视之下，那道窥探他的目光又一次慌忙地挪开，连脑袋都快躲到旁边经纪人的身后去。
男人见况就挑起眉毛，“看来是我的脸长得太奇怪了？”
男职员微微瞪了一下对面，忙说：“抱歉，她其实是您的忠实粉丝，所以一时激动……真是失礼了。”
“是激动，还是在猜测我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开这场会议？”男人平静地随口反问。
他的视线在这间会议室里扫过，几乎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会下意识露出逢迎的笑脸。
“包括你们这些职员在内，应该也都在猜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吧？你们社长今天之所以不露面，一方面是不敢见我，另一方面则是知道，我今天来这里是出于交情，但如果一再跟我摆情面，反而容易把事情搅黄。”
听到他说的话后，男职员的神情终于多出了一丝尴尬，却也没试图向他否认什么，只是轻声说：“这两年来，公司为新团的发展做了不少努力，现在距离踏上顶峰就差最后一点契机。以您在国内的影响力，我们都相信，这将是一次不能错过的机会。”
男人不置可否地回答：“踏上顶峰这种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他回过头看向身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点了点，嘴里忽然又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早我答应影视改编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我本人拥有绝对的选角权利？”
男职员一怔，几秒后，语气里便带上了会意的遗憾：
“对，是这样的。”
……
“对什么对？哈！约定？你说什么约定？现在是欺负我们还没签约吗？！”
情绪激动的女性嗓门在空旷的停车场里不断回荡着，就连待在车里的少女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砰！”
金敏珍脸色很不好看地拿着手机回到车上，刚关好车门，迎面就对上了允儿看来的视线。
她的表情发僵，但终究是不解且郁闷地说：“你的预感是对的……那个什么尹作家，据说在会议结束以后马上就向剧组提出要把你排除在外的建议，听说剧组之前竟然答应了给他绝对的选角权，真是什么事情都有！”
虽说刚才在等待的过程中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真的亲耳听说这个坏消息时，允儿本人依然是愣了愣。
一股难以形容的失落感霍然涌上心头，令她情不自禁地绞紧十指。
说实话，因为平日里过于忙碌的行程，她此前对于再度进组拍摄并没有感到多高兴；当然也谈不上抗拒，只能说为了艺人的身份和组合的发展，她能够接受公司给自己的安排。
可恰好就是如此，在允儿看来，自己被剧组通知出局的这件事才越发显得不妙。
在沉默片刻后，她就抬起头来问：“那理由呢？总不可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吧？”
……
“你不打算问一问我吗？我把人踢出去可是一个理由都没给。”
在下楼的时候，还是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男人难得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男职员侧头看看他，出人意料地说：“我明白那个孩子对您来说并不值得信赖，她之前是有过一些表演经验，但这确实还远远不够。”
“所以说，你其实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也可以这么讲吧。您在上面的时候说我们都在猜您的心思，但实际上，我们并不是在对您进行揣度，我们只是在祈祷能有好运发生罢了。”
男人听到这里像是来了点兴趣，转过身来看着男职员。
面对他审视的眼神，男职员非常坦然地往下说：“其实在派我来之前，社长已经对我叮嘱得很清楚了，我今天和您见面，任务并不是左右您的决定，而是作为一个传话筒，来向您传达社长和公司的意愿而已。”
“可是站在你们的立场，无论如何对于我的这个决定应该都有很多话想说吧？”
男职员耸耸肩，在无奈微笑的同时，说出了一句让人有些耳熟的话：“没办法。而且我想……身为创造者，您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男人意外似的瞧着对方，最终点了点头：“我倒是能理解李社长今天为什么会把你派来了……对了，还没请教姓名？”
“啊差点忘了！”男职员惊了一下，赶紧站直身体伸出手，“先前在楼上没来得及向您自我介绍。我叫阿舜夏，目前在公司的经纪部门担任室长职位。”
“阿，舜夏？”
“对。‘舜’是木槿花的舜（注2），‘夏’是汉字夏天的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姓阿的人。”
“呵呵，社长当初招我进公司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男人看了看今天和他见面以来言行举止始终谦和恭谨的男职员，随即就点着头握住对方的手说：“任宋演。”
“嗯？”
“我的本名。‘尹砚’只是笔名而已，你应该也听李社长讲过吧？”
“啊是……”
把人送回到一楼大厅，在又客套地聊了两句后，阿舜夏就很识趣地低头告辞。
真名叫作“任宋演”的男人提着电脑包，留在原地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对方走进电梯的背影。
随后，他就忽地笑笑，转身走向大厅的门口。
“蝴蝶，根据实时路况，帮我导航一条最快的路径回家。”
“是，我明白了。”
从兜里拿出的手机亮起屏幕，发出了音色中性且流畅的应答声。
没等他抓住把手推门出去，一阵急促的铃声就随之响起。任宋演停下动作，想想还是没有拒接。
“嗯，是我。”
“呀——”
手机当中传出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吼。
任宋演一脸泰然地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事先至少会对我的反应有所准备。我早说了选角的事其他人不许插手，我答应给一次机会，见一见人已经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电话那头传来加重的鼻息声。
“算是我判断失误了。我原本以为，你这家伙至少还会有那么一点人情味……”
“你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就好。我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讲人情。”
“呀，任宋演你这个狗东西！”
对方毫不犹豫地骂了句脏话。
刚走到大楼外面的任宋演扬起头来，眯眼望着天空中挂着的那轮炎炎烈日。
夏天灼热的气候仿佛让视野中的光线都变得微微扭曲起来。
男人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到跟前看了一眼，叹口气，一边掏出车钥匙走向露天的停车场，一边嘴里也不客气地回应：“呀，李纯揆，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