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只需要一步，就能面对面了。
言蹊不自觉挺直身子，继续往前走。
然后， 擦肩而过。
电话那头，裴昱行问：“看见了吗？”
言蹊低着头，捂着电话，心脏砰砰跳，走出一段距离， 说：“看见了。”
“嗯。”裴昱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台本， 面色不变：“我工作了， 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就发消息， 挂了。”
总导演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汗水，努力扬起张笑脸，讨好道：“没想到您是陆文启老师的学生，劳烦陆老师帮了这个大忙……”
“无事。”裴昱行垂眼看本子，一目十行， 径直往演播厅走去：“直接开始吧。”
下半场的录制重新启动。
在去演播厅的路上， 林奕还感到神奇：“不知道哪位勇士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苏知是金主带来的人， 会不会连金主爸爸都得罪了？”
夏泽凡：“金主爸爸也得讲道理，苏知自己罢录， 关其他人什么事。”
言蹊想到男人如风的身影，很有信心：“扛得住。”
进去以后，林奕总算知道他哥为什么底气这么足了。
裴昱行坐在苏知的位置上， 手里捏着笔， 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薄唇抿成一条线。
姿势很随意， 表情特别认真，气场超级强大。
旁边场务正在跟他说流程，表情都小心翼翼。
参与比赛的学子们早就激动难耐了，其中不乏资深粉丝，捂着脸激动的眼睛红红。
只是一个网播的小节目，怎么都不会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男神。
那可是裴昱行啊，看着他作品长大，经典镜头一天一个，365天都不会重样的。
不过没人上前去打扰。
都是名校的学子，非常有素质，尽管兴奋到差点晕厥，也不过是静静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多看男神两眼。
林奕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幸而对镜头比较敏感，及时刹住车。
他拽住言蹊的胳膊，完全说不出话了。
言蹊还能忍得住，盯着男人笔直的背脊。
其实还是有些小雀跃的，没想到他会来，明明是一个非常小的录制，却好像并肩作战一样。
突然就有了憧憬，他们一定，能一起站在更大的舞台。
像是感觉到什么，裴昱行忽然转身看过来。
林奕彻底破功：“啊啊啊——裴老师看过来了，男神在看我！啊啊啊他在对我笑！”
言蹊：“……你冷静点。”
但队友完全冷静不下来了，嘴里胡言乱语，各种对男神表白。
言蹊觉得他没救了。
过了一会儿，和男人对视，朝他挥挥手。
裴昱行点头回应，而后继续看台本。
表情很平淡，但绅士有礼，不会让人觉得被怠慢。
两人的互动让林奕恍惚。
完全想不透，他哥怎么能这么镇定。
评委老师很快来到现场，或许已经被节目组打过招呼，没有太大的惊讶。
裴昱行站起身子，微笑着同老师们打招呼。
陆文启道：“幸好你愿意来帮忙，不然最后一期都收不了尾，算老师欠你人情。”
裴昱行礼貌道：“哪的话，也是凑巧在附近办事，再说欠人情也轮不到您，得算导演身上。”
导演笑得像朵花：“是是是，以后两位老师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开口。”
陆文启说：“那你在我旁边放个座儿，把言蹊给我安排在这。”
刚过来的言蹊：“……”
他赶忙出声：“您和裴老师坐就成，我们临时嘉宾——”
而后就被打断了，裴昱行道：“难得有人入老师的眼，你就顺着他吧。”
他语气温润：“或者说，和我坐在一起比较有压力？”
言蹊忙道：“没有的事。”
与其说压力，不如说心虚，可男人表情如常，比他坦荡的多。
只有他自己在纠结。
言蹊破罐子破摔了：“那打扰了。”
位置很快重新安排，言蹊坐在桌子最边缘，右手边是裴昱行，再右边是陆文启。
NEVER其他三人坐在言蹊后面，座位安排的妥当，看不出什么异样。
导演组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阶段，林奕见到偶像，实在不太能忍得住：“又见到了您，上次在《演艺，生活》也见过面，您或许不太记得了……”
裴昱行语气温和：“你叫林奕，我记得有给你签名。”
林奕受宠若惊：“对的，是我，上次真是十分感谢……”
“这次还要吗？”
林奕张着嘴，话都不会说了。
上次能拿到签名已经是十分幸运，已经不敢奢求了。
没想到裴昱行会主动开口。
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林奕手忙脚乱找到纸笔，慎重地推过去：“麻，麻烦了。”
裴昱行温和地说不客气。
难得的机会，夏泽凡和季洲厚着脸皮上前，裴昱行没有任何不耐烦。
今天真的是超级好运。
最后，男人侧头，看着旁边的男生：“你呢？”
言蹊抿了抿唇，没有递过手边空白的纸张，而是把左手伸过去。
“没有纸了。 ”
裴昱行：“嗯。”
言蹊摊开掌心，轻声道：“可以签在手心上吗？”
说完，抬眼看着他，隐含期待。
这算得上非常大胆的举动了。
男人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捏住他的指尖，在掌心上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TO言蹊。
后面还画了一个爱心。
非常小心思。
别人看不见。
言蹊握住手心，放在胸口，面颊滚烫：“谢谢裴老师。”
然后又说：“我很喜欢您。”
声音超级小，但还是被听到了。
裴昱行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笑容柔和：“我知道了。”
苏知被罗哥揪着走进大楼里，脸色黑如碳。
没想到去处理网络舆论的功夫，自家艺人竟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全然不敢想象暴露的后果。
“待会儿好好跟节目组道个歉，你的人设还没有立住，这个资源不能丢。”
苏知满脸不耐：“一个糊逼节目有什么好在意的，也不知道帮我争取一些好资源，我爸怎么养了你们这群饭桶。”
罗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带过不少艺人，苏知算不上最有天赋的，但胜在生对了时代。天生柔弱长相，稍微卖乖卖惨，就有一大堆粉丝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可惜脾气骄纵，好高骛远，走没学会，就在想飞，竟然连罢录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罗哥冷哼：“想要好资源，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娱乐圈可不是你爸做主，这个资源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排队，真以为节目组找不到人来？”
苏知全然不在意：“找呗，上半场我可是在直播出场了，结果下半场换人了。”
他笑了笑：“你猜，我粉丝会怎么想？”
自己带出来的艺人，罗哥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他：“你现在还和公司闹着，可不会拨那么多营销经费给你。”
然后又说好话：“再说了，本来就是你的，甘心拱手让人？”
苏知皱着眉头，果然不再闹了。
然而到了录制地，却被拦在外面。
工作人员露出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正在拍摄中，闲人勿进。”
罗哥心头一咯噔：“我们是嘉宾，有事耽搁来晚了，请放我们进去。”
工作人员摇摇头，非常坚定：“抱歉。”
罗哥还要说好话，苏知却已经不耐了，踹了一脚门：“让不让？”
“苏知！”
“这么快就找到人了？我要看看，我的位置是哪个人在坐？”苏知冷笑：“让开。”
工作人员警惕地看着他，拿着对讲机准备呼叫保安。
门却在这时候开了，出来一个烈焰红唇的女人，穿着精致的OL西装，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
圈内人并不陌生这位，是裴昱行的经纪人，王琪。
跟了裴昱行很多年，手段非常，经常代表裴昱行出行各种重要场合，圈内很多一线艺人都要敬三分，尊称一声“王姐”。
王琪冷冷开口：“让他们进来。”
罗哥瞳孔猛缩，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而后又不太确定。
万一是带的新人呢？
并不是没有可能，裴昱行已经许久不参加节目，上次综艺是为VIC撑腰，可这次的嘉宾里并没有他所认识的人。
想到这，罗哥心下安定些许。
苏知并不认得这位大佬。
哼了一声，将工作人员推开。
笑话。
这资源他确实看不上，但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把他替了。
罗哥跟在后面，话都说不利索：“把脾气收敛一下，态度好点，刚才那人是——”
剩下的话泯灭在口中。
节目的拍摄显然刚开始没多久，然而因为他们的到来被迫中断，导演的脸色黑的可怕。
可这并没有什么恐怖的。
嘉宾席上，原先苏知的位置，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高大坚。挺。
作为在国内外拥有超多粉丝的人，就算只是个背影，都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是裴昱行。
苏知显然也愣住了，呆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来，不可置信般，向自家经纪人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罗哥从来没这么痛恨自家艺人不懂事过，在娱乐圈什么篓子都可能兜得住，除了裴昱行。
这尊大佛为什么在这里，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罗哥抓住自己艺人的手，只想赶快带他离开：“对不起，打扰到大家了。”
然而并没有能走掉。
王琪站在门口，将他们拦住。
“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再走吧。”她勾着红唇，看着嘉宾席，懒懒道：“不过你的位置被我家艺人坐了，得麻烦你去观众席了。”
苏知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明明是嘉宾，却要被按在观众席上。
这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没有任何区别。
罗哥额头冒出冷汗，心里有诸多不明白。
裴昱行对新人一向温和有礼，就算不满意，大多是一笑置之，于他而言，一些小动作并不值得费心思。
第一次露出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苏知一个出道两年的新人，根本招架不住。
罗哥：“王姐，我家苏知……”
王姐点头：“不想坐吗？站在那也是可以的。”
苏知面色全无了。
他从出道前就是公司力捧的对象，出了道更没吃过什么苦，资源也来得容易，家里也舍得为他砸钱，无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然而在裴昱行面前，觉得自己跟地上蚂蚁没什么两样。
他当然可以从这里一走了之，但后续所要承受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罗哥已经能看出裴昱行的态度了。
这位大佬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现在却任由王琪敲打他们，虽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过，或许是之前热搜的暗中拉踩，亦或是其他什么。
但得先把今天混过去再说。
罗哥给苏知拼命使眼色，苏知懂了，就算不服气，也得低头。
他慢慢挪到前面，语气怂软：“对不起，裴老师……”
裴昱行看了过来。
眼神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审视的感觉，苏知却觉得异常难堪。
男人语气淡淡，摇摇头：“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苏知已经快要哭了，咬牙向导演鞠躬：“对不起，陈导。”
导演戴着耳机，没理他。
苏知小心觑了裴昱行一眼，又向工作人员道歉。
每弯一次腰，脸上就像被打一巴掌，甚至有点麻木了。
裴昱行一句话，就能掐灭他所有的嚣张。
苏知转完一圈，重新看向裴昱行，然而男人并没有说可以。
甚至闭着眼睛小憩，都没看他的。
苏知吸了吸鼻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言蹊面前。
盯着对方的目光恨不得将人吃了。
然而只能乖乖再次弯腰：“对不起，言老师。”
言蹊坐的端端正正，没有躲开。
亲朋好友都说他是个非常大度的人，对朋友真诚无私，其实并不是这样。
小气的时候也有啊，只是大多数时候没有必要去计较，明明笑一笑就可以解决掉的事情，为什么要生气呢。
朋友和亲人是他很看重的东西，所有的包容都是心甘情愿，是乐意的。
不过现在不太想忍，他和苏知又不熟。
于是笑笑：“没关系，下次别再叫我磕头就好了。”
小气得明目张胆。
苏知大概没想到他都不装一下，“唰”一下站直身子，牙齿在发抖：“你——”
裴昱行忽尔睁开眼。
像是一道符咒，苏知瞬间不敢乱动，胸口剧烈起伏，就算生气的不得了，也只能忍耐下来。
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琪站在台阶上面，幽幽开口：“导演，裴先生行程很满，可以开始了吗？”
导演见差不多，冲场内吼道：“愣着干嘛，准备了，《国风诗词大会》第一季最后一期，下半场，action！”
镜头转动，苏知被工作人员拉到一边，请他不要捣乱。
苏知拳头紧握。
他明明应该在镜头下面的。
王琪慢慢走下来，在他旁边，声音低低：“奇怪裴老师为什么敲打你？”
她弯着腰，凑到年轻人耳边，警告：“下次眼睛擦亮点，有些宝贝可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