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填报志愿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断断续续看完了李碧华的合集,脑雾逐渐散去,头晕次数慢慢减少。

她没有跟爸爸和姑姑争执什么,一如既往做着那个乖巧的女儿。

很快到了出分数那天,她倚在家小花园看妈妈侍弄的月季时,一道刺眼的阳光晃了眼,她猛地一低头,再抬眼时,视线从月季移到了小花园种满爬墙虎的墙上。

电话查分的那一头一直“嘟嘟嘟”忙线,杨宴如守在电话旁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拨打,终于她听到了自己的分数,比预计估分少了三十多分,才考了584分。她泄气地看着纸上的分数,国内学校彻底无望了,连同父亲谈的余地都没有。

可能今年暑假,是彼此未来人生里,倒数第几面,往后见一面少一面,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以后,再无交集。就像李碧华故事里那些经不起人性考验的男男女女一样,平淡岁月足以抹杀海枯石烂。xь.

杨宴如格外冷静,事与愿违,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十八岁的女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通世界时政,却正是问自己到底人生要什么的时候!

妈妈一边摘着月季的黄叶,一边随意地聊闲天儿:“想要养好花,先得一世安宁无忧,今天这个病了,那个突然出事儿,或者要奔波出差,十天半个月不浇水就死透了。要不然呢,就养些不用人管的花,从第一天就不管,日后也不必管,自会长得高大蓬勃。”

“妈妈,下午我去学校填志愿,去看看同学,这两天都有同学聚会,我就住那边,我后天收拾屋子里的衣服东西回家来。”杨宴如说。

“记得带伞,明两天说会下暴雨。”妈妈提醒了一句。

杨宴如“嗯”了一声,会下暴雨的天,是陆依萍向他爸要生活费的讨债天。

“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妈妈不放心地又叮嘱道。

杨宴如看着花开正艳的月季,努力挤出笑容,说:“妈妈你放心吧,我就清华北大随便报,爸爸和姑姑已经安排好去普林斯顿的事情,以后见同学一面很难了!”

“去吧,哦对了,你带一些荔枝给小沈小徐,好好谢谢人家!荔枝是你爸爸昨天刚从增城带回来的,新鲜着呢!我记得小沈格外喜欢吃荔枝!”妈妈笑着说,指了指冰箱。

“好,谢谢妈妈,我收拾东西,吃过午饭就去。”杨宴如答应下来。

下午,高三的教室又开始了人声鼎沸,每个班级都在轮流去操场上拍大合照,杨宴如穿了一条桑蚕丝明红色的修身连衣裙,双臂在红色衬托下莹白如雪,她腰身偏高,显得整个人高挑,神采飞扬。她笑着跟每个迎面而来的同学打招呼,

再次坐到沈致尘身边时,看到带着眼镜的他冲自己微微一笑,这样安心的日子竟然那么快就要结束了。

“给你带了荔枝,少吃一点,别又流鼻血了,你妈和我妈约着打麻将还提起在我家吃荔枝吃多了上火,你回去哗啦啦流鼻血。”杨宴如把抽屉里的荔枝塞到他怀里,说道。

“又是你爸爸跑去广州带回来的吧!杨叔叔也太好了!”沈致尘喜不自胜。

“杨宴如!杨宴如!”窗外传来徐映松那几个好兄弟的叫喊声。

杨宴如回头,看见徐映松站在外面的走廊里,杨宴如对沈致尘使了使眼色,两个人一起走出去了。

“你考了多少分?”沈致尘拍拍徐映松的肩膀。

徐映松很高兴地说:“634分,南方政法稳了。你们呢?”

沈致尘神秘一笑,说:“你猜?”

“二百五咯!”徐映松吊儿郎当地说。

“609,也还行,我这个陪读书童干得不错吧!”沈致尘开玩笑道。

“哟哟哟哟,你陪读书童,我多大面子让你给我陪读,我爸还不把腿给我打断!”徐映松啧啧了几声,然后转头看向杨宴如:“你呢?”

杨宴如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无奈说:“584分。”

“这么高?我还以为你脑震荡,四百分都考不到呢!”徐映松大大咧咧地说。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知道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晚上一起吃饭唱歌,毕业咯!噢耶!六点半,老巷子火锅8号包间!我请客!”徐映松冷不丁冒出一句没心没肺的邀请。

同班同学冲着窗外喊:“老师来了,去电脑教室填志愿去了!”

杨宴如看着徐映松,突然心里好痛,扭头回到教室,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情绪,睁开眼睛的时候,沈致尘把餐巾纸放在她面前,很温柔地说:“填志愿,你去吗?”

“去!”杨宴如很坚定地回答,把沈致尘给她的餐巾纸放在口袋里。

“走吧!”沈致尘说。

对着电脑屏幕的时候,选择变得那么无助。

第一志愿,北大,第二志愿清华,第三志愿,南方政法大学。

杨宴如关上电脑的时候,心脏就像被冷冻后,自己亲手敲了一锤子,一颗心四分五裂乃至碎成粉末。琇書蛧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只要他有一句话,让她觉得自己值得飞蛾扑火,她都愿意,但她不要不明不白的拥抱。

她起身时,一滴泪掉在了键盘上。

“吧嗒”

沈致尘偷偷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餐巾纸,她突然握住了沈致尘的手,然后自己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擦干净眼泪,沈致尘没有松手,任由她牵着。

“你陪陪我,好不好!”杨宴如抬起头,难过地说。

沈致尘点点头,牵着她走向操场,一路上同学老师们都看着,填完志愿的班级都在操场上等候拍合照。

“致尘,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杨宴如小声而痛苦地说。

“是为他吗?”沈致尘抬头瞟了远处正在拍照的徐映松一眼。

杨宴如点点头,她清楚,自己这点心思,一直都被沈致尘看在压眼里。

“你这样显得我好卑微,不过没办法,感情这种事,没办法勉强,我不劝你什么,你高兴就好。”沈致尘依然牵着她的手,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在杨宴如耳朵里听来,却如平地惊雷一般。

沈致尘曾经开玩笑说自己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杨宴如乐得享受这个待遇,去他们家玩时,沈伯父爱屋及乌地叫她小如闺女。

杨宴如刚想松开他的手,但是被他握住了,无法松开,沈致尘突然说:“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但我很好奇,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呢?”

摇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可是杨宴如心里很痛很痛,她把自己摆到沈致尘那个位置上,和他一样卑微,可自己远没有他做得好,她顾不上首鼠两端的念头,拼命点点头,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那你怎么忍心,天天让我看着你这样呢?!”沈致尘浓墨似的眉毛蹙起,认真地问。

杨宴如被问住了。

或许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并不会难过,还不如别让沈致尘伤心,杨宴如脑子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真当我是妹妹,我不敢对你有丝毫妄想。”杨宴如说了自己这辈子最痴妄的胡话。

沈致尘的眉头松开了,带着玩笑的戏谑口吻:“怎么,你对我还有非分之想,却喜欢他?小如,你心倒是蛮花的,赶上孔慈了。”

杨宴如被他逗笑了,回答:“喜欢他犯法了?你又没有不准我喜欢他!”

“不准?我哪敢这么霸道!”沈致尘松开了杨宴如的手,陪着她继续在操场边缘走着,说:“为什么我从没感觉你有喜欢我的意思。”

“你光吃他醋了。”杨宴如心虚地偷换概念,为了掩饰自己欲盖弥彰,挽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让我忘记对他那一点点喜欢,你就能感觉到了。”

这句话,在杨宴如心里真正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办法让我喜欢你,我就不用难过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私心膨胀。

“好啊!”他笑了,很开心地笑了,霎那间天地云涌翻滚,金光穿云。

杨宴如看着他的笑,不由五味杂陈,如果她不这样说,沈致尘会不会真的很难过,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都喜欢把刺对着自己。

不爱,并不意味着不懂他。

到了拍毕业照的时间,沈致尘特地站在了她身后,像是她的守护神一样。

大家回到教室的时候,徐映松和他的兄弟们正在走廊里嘻嘻哈哈打闹,忽然一堆人就鼓涌到了跟前,把她和沈致尘冲散了,她瑟缩在拐角人群偏僻处避开冲撞,沈致尘顺着人流走回了教室。

“松哥,你的女神跟人跑了诶!”

“放你大爷屁!六百分都没得,老子瞎了眼会看上这个婆娘!”徐映松跑动着喊道。

“哈儿嚯!我信个鬼!”

“滚滚滚,打车滚!六点吃饭去,听到没得!”徐映松揪着人家耳朵说。.Ь.

“叫到你啷个婆娘和兄弟撒,好嘛正经问一句!”

“叫了叫了!要你操心!”徐映松不耐烦地说。

“时间还早我们下去再打几场球,不然以后没得打了!”

杨宴如从拐角处走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映松几眼,然后垂眸低头匆匆走进教室。

那一瞬间,好似开悟,醍醐灌顶,清明澄澈。

自己掏心掏肺等来的拥抱,是他一时兴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