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原本老赵是给姜炎放一天假,他知道昨天姜炎在场受了惊吓,但是姜炎拒绝了老赵的好意,照常去了律所,而且比平时还早到了半个小时。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姜鹤在家急得团团转,正在跟老姜视频,老姜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打听姜炎的情况,两个人分析来分析去,直到接到姜炎报平安的微信才放下心,爷俩又开始仔细复盘事情来龙去脉。
直到姜炎到家,老姜才彻底放下心。
原本,姜炎是想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可是一想到事情复杂而且牵涉巨大,只是草草敷衍了几句,就去洗漱换衣服,终于洗了个热水澡,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姜炎才觉得好累,一看时间还早,她想看看CPA的视频再睡,这才想起来,笔记本电脑让敏敏带回了律所。
姜鹤给妹妹热了杯舒化奶,试了试温度不烫嘴,才端到她房间里。
“哥,谢了,今天让你们担心了。”姜炎抱歉地说。
“下午……杨总加了我微信诶!沈总推的!他还问了我你情况。主要是你们消息捂得太严实了,本来还能搜到,后面全成了敏感词不让搜,根本不知道你们里面怎么回事!”姜鹤有些小得意地说。
姜炎实在没有力气听哥哥讲他单恋女大佬的进展,半耷拉着眼皮听着,她听到后半截话登时不犯困,放下牛奶,抬头问:“真的?”
“不信你自己看看,大概晚上九点,公安发了个蓝底通告,前前后后没有地方能搜到直接讲鹤笠的事,社交媒体上只能用一些黑话暗示,都在猜鹤笠什么来头,背景硬到能够摁住微博抖音百度控制舆论。”姜鹤一张嘴百无遮拦地说着。
蓝底通告全都是某某某因不忿袭击某总,未造成人员伤亡,警方继续进行案件侦查。这个定性口径,已经把严重到动用狙击手的绑架勒索变成了故意伤害未遂,其间的考量与斡旋,全然不是姜炎能够影响的,但是她清楚,这样的定性,对鹤笠集团在舆论场上的冲击最小。
姜炎赶捂住姜鹤的嘴,叮嘱道:“出了家门别提这个事情。”
“你知道什么内情?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出去!”姜鹤已经指天誓日,但两眼都是八卦的光芒。
“沈总帮忙压的,嘘!”姜炎低声说道。
姜鹤两眼一瞪,惊讶地说:“哦,难怪……我以为鹤笠做医药贸易本来就那个关系很硬!”
“两方面原因都有,算了算了,不说了。”姜炎讳莫如深。
这个世界已经在她眼里蒙上了迷雾,她以为努力就能像王石一样登上珠穆朗玛峰,原来登山还需要不菲的装备、厉害的向导、极佳的运气,她没有看过珠穆朗玛峰一路冰雪下的尸骸,未曾见识过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风雪缺氧。
真正的天堑,是看不见的,摸不到的,却给人一种认真工作就可以够得着的幻觉。
很多天都没来律所的老赵,今天早早来到办公室了,姜炎走到自己工位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姜炎,叫住了她,姜炎拎着自己手里的咖啡面包站在老赵门口。
“情况还好吧!”老赵稍微友善地问了句。
姜炎点点头,没说什么,老赵黑眼圈很重,俩眼袋耷拉着,努力强撑着精神状态。姜炎昨晚睡得早,反倒是精力充沛。
老赵这个黄世仁真是好不了三秒,就张嘴问:“那个,尽调和法律意见书,你什么时候能给我?”
“今天下班前。”姜炎回答得面无表情。
“小姜啊,这是并购,跟收购,是不一样的,你懂我意思吧!”老赵摸着自己斑秃的脑袋,发愁地说。
他不知道姜炎怎么才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并购是一方收购另一方之后,另一方原主体消灭并入收购方,成为收购方一部分,收购有很多种,股权收购、资产收购、管理层收购等等,你想说,什么不一样?”姜炎耿直地问。
老赵见姜炎全然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而还有点理直气壮,一时有点找不到词,他擅长写文书,但是不太擅长说,这会儿要是徐映松在,已经讲解完了区别。
“那个标准,标准是不一样的。”老赵含混地说。
姜炎抬眼看了看老赵,知道老赵跟以前一样,淡定地回复:“我清楚了,这次没改,直接重写,完成了给您过目。”说罢就走回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顺便准备好去茶水间吃早餐。
老赵被她噎着了,再次摸摸自己的脑袋,行吧!
张扬正好这个时候走到老赵办公室门口,问:“陆律师问要不要开例会,工作安排对一下。”
“开!”老赵深呼吸一口气,天塌地陷也得继续干,但他迟疑了一会儿,说:“叫姜炎和林敏君进来我办公室,我先交代些事情。”
张扬把敏敏和姜炎都叫进办公室,老赵言简意赅地说:“我们部门有了些调整,这个事情,你们还不知道!”
“赵律师,我有事情要汇报!”姜炎敏捷地打断了老赵。
老赵蛋疼地看着姜炎,这姑娘怎么变得那么膈应人了。
“说!”
“之前陆律师找我,想要盈水、临澜投过的公司项目案卷,我没给。我觉得,你们先沟通好!”姜炎看着老赵说。
“我知道了,但是,不给!”老赵一脸不悦,幸亏姜炎摸对了他的意图,没有给出去,他往椅背上一靠,打了个哈欠,道:“我交代过的项目才跟陆律师对接,只要案卷没有给她的项目都不进行信息共享。”
大家都点头答应了。
“白鹤地产的尽调,是这样啊,这个事情很仓促,那几天我在处理别的事,顾不上。白鹤这块资产卖不卖,变数挺大的,那边不太配合,你们也看到了。当时急着要你们先去,只是为了给鹤笠施加点压力,现在节奏可以慢下来了,收购鹤笠地产的事情,要放在乘黄并购愿见后面。”老赵又遭不住打了个哈欠,挤出了眼泪,他抽出餐巾纸擦了擦眼睛,往嘴里灌了几口咖啡,然后继续说:“乘黄的实控人已经被抓了,现在准备召开股东会,杨总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拿下乘黄的控制权。这事情,要给杨总一个方案。给并购做铺垫。”
“他已经入狱,以他未来可能无法履行董事长职责为由,依照《公司章程》由股东会免除孙嘉尚董事长的职位。然后,公司减资回购孙嘉尚的股权,只要决议通过,孙嘉尚没有余地能反制,他毕竟没有实缴过,而且乘黄现在亏得一塌糊涂,无法分红,减资程序好操作,将孙嘉尚完全踢出去之后,杨总再进行定向增资,增资完成后股权比例超过绝对控股线,任命她信任的人担任董事长,直接接管公司公章、财务等。这样,股权和董事会都控制了,增资款项用于并购愿见,水到渠成。”姜炎回答道。
老赵有点震惊,他不是震惊于姜炎的进步,而是姜炎这个方案,几乎不是她这个性格能想出来的,她会瞻前顾后考虑各方利益。
看来,有高手调教就是不一样。